騙人,其實不難。
小有小騙,大有大騙。
以青衫男子現在的心智謀略,騙人更是易如反掌。
但現在他要騙的,是顧定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后者已經不是人。
普通的騙術,不可能騙得了他。
所以經過再三思索,青衫男子決定。
連自己也騙了!
欲騙人,先騙己。
如果連自己都相信是真的,他人又怎么會不信?
“什么意思?”金山寺靜室內,許仙聽完林浩的話,不明所以。
“我打算偽造一個真相。”
“偽造?”許仙越來越迷糊——這是一句自相矛盾的話,既然是偽造,又怎么算真相?
林浩解釋道:“距離顧定均來到這里,應該還有千年時間,我會趁這段時間,先把自己的記憶抽離出來,再封印法力,做一個普通人。”
“然后呢,一直封印到顧定均來到這里為止?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許仙還是沒弄明白。
“不行,記憶還是要有的,但必須是虛假的記憶,而且這些記憶,一定要我自己探究出來,否則我肯定不會相信。”林浩神情嚴肅,說出了一個彌天大謊——
計劃分為記憶抽離和法力封印兩部分。
先抽離記憶,交給許仙夫妻保管,以備不時之需。
再封印法力。
而解開法力封印則分別交給許仙和清素瑤的分身——以吸收靈氣或者仙氣為觸發點,逐漸解開。
許仙負責解開前期封印,這是一個慢慢探究的過程,目的則是讓林浩更加堅信自己的身份。
至于最后的仙玉令牌,就交給清素瑤,因為她本就不是炎黃界的生靈,與她接觸,可以再次鞏固林浩所認知的‘真相’。
而實行時間,林浩定在八百年后,因為他要等許仙成長。
他給許仙的新身份,就是炎黃界人族天驕,所以后者必須修煉到化神期。
不過,這一場騙局,還有最后一個隱患——夏默董玉并沒有灰飛煙滅。
誠然,林浩可以毀掉他們的記憶,但顧定均修為通天,他不敢肯定毀滅記憶是不是一定有效。
于是他決定徹底殺死二人。
他先將董玉的元神碎片置于一條五百年青蛇妖體內,又讓白素貞和她姐妹相稱。
接著導演青牛鎮婚宴,以這種方式讓董玉記住夏默,從而尋找后者。
最后他還告訴許仙,就算找到夏默,也不要急著殺,一定要等他找到自認為的真相后,親自出手!
只有這樣,他才能真真正正的變成盤古宗林浩。
因為夏默董玉,就是他殺的。
“這樣對夏默董玉,會不會不太公平?”從未發表過意見的白素貞開口了,表情復雜。
“是,但世間,又哪來的絕對公平?”
林浩坦然承認,頓了頓,又道:“你可以說我自私,但他們不死,我就要死……不止如此,太墟紀元預言的千年后大劫,很可能就是顧定均所造成,他遷怒了整個炎黃界。”
許仙也開口道:“娘子你多慮了,夏默董玉只剩元神碎片,最多就是一直在六道輪回,若千年后此界毀滅,他們一樣會死。而且就算我們要殺他們,也是八百年后之事,你覺得有分別嗎?”
白素貞默然。
良久,緩緩點頭。
計劃開始。
其實事情一直都在按林浩的計劃進行。
直到八百年后,第一個意外出現了。
林浩和夏默成了兄弟。
這一點讓許仙很頭痛,他有想過讓他們產生誤會分歧,最后分道揚鑣。
但最后,他還是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忽然覺得,這是上蒼在幫他們。
盤古宗林浩和夏默,不就是師兄弟嗎?
盤古宗林浩是壞人,這個林浩也必須是。
這個林浩殺死兄弟夏默,才是騙局的完美收尾。
第一個意外,就這么無聲無息的‘解決’了。
但沒過多久,第二個意外又來了。
顧小月出現了!
林浩在抽離記憶前,已經把他所知關于盤古宗所有事,全都告訴了許仙。
這其中,當然包括顧小月的長相以及界魂石的秘密。
許仙瞬間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這個意外,給許仙造成了一些麻煩——他不能堂而皇之的給林浩仙玉。
于是他施展法術,以夢境的方式,從仙玉碎片開始,一步步幫林浩恢復法力。
騙局一直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終于到了最后攤牌的時候。
許仙和妻子白素貞一直在賣力演出,他們已經模擬了八百年,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表情,全都爐火純青。
他們相信,他們絕不會有任何破綻!
但意外還是出現了。
就算所有證據擺在面前,林浩依舊不為所動。
而且他不肯殺夏默董玉。
哪怕明知會有殺身之禍,他也不殺。
不僅如此,他甚至以白素貞的命為要挾,一定要知道真相。
許仙迫于無奈,終于和盤托出。
江城市,東湖中醫館。
當許仙說出所有真相時,林浩臉色鐵青:“把記憶還給我。”
許仙輕嘆一聲,旋即取出另外一團金色絮狀物扔了林浩。
當林浩融合記憶的一剎那,許仙清楚的意識到,這個橫跨八百年的騙局,失敗了。
他們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你們先走吧,我想靜靜。”融合記憶后,林浩的聲音,冷漠得可怕。
他處在瘋狂的邊緣。
縱然八百年前,真正殺死夏默董玉的不是自己。
但自己確實想殺他們!
這個冷血的人,就是自己?
林浩全身冰涼。
還有小月。
原來不是的。
她愛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他喜歡盤古宗林浩!
林浩心如死灰。
嗡嗡嗡……
就在這時,手心金斧印記微微一熱。
進入幻境的時間,又到了。
下一秒,林浩出現在飛行法器上。
他急匆匆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小月!”林浩找到正在操控飛行法器的顧小月,輕聲喚了一句。
“怎么了?”
顧小月抬頭,片刻后低呼道:“你的……你的修為……”
林浩上前兩步,將顧小月緊緊攬入懷中:“不重要,全都不重要!”
“你今天怎么了?”顧小月靠在林浩肩膀上:“晉階化神后期還不重要嗎?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說你愛我。”林浩顫聲道。
“什么嘛?”
“一次,就說一次,小月。”林浩的聲音,帶著一絲懇求。
顧小月臉色緋紅,溫柔道:“我愛你,林浩,我只愛你。”
林浩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她愛的,是盤古宗林浩。
“你怎么了?”見林浩身體陡然一僵,顧小月后退小半步,詫異道。
“你走吧。”林浩松開顧小月的手,表情木然。
“去哪啊?”顧小月歪著腦袋。
“小月,你走吧。”
林浩抬手,似乎想觸碰顧小月的臉頰,但伸了一半,忽然用力往下一劃,嘶聲叫道:“走啊!”
“林浩,發生什么事了……”顧小月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的身形開始虛化。
直到,再也看不見。
微不可查的碎裂之聲響起。
林浩以化神后期修為,強行摧毀了仙俠世界幻境。
緊接著,他頭一沉,意識慢慢模糊。
要回現代了。
回去做什么呢?
那里沒有小月。
無論哪里,都沒有小月!
林浩心力交瘁。
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吧。
這是一間女兒家的閨房。
走進屋子,環往四周,明媚的陽光從竹窗灑下來,恬靜溫婉。
桌上擺著一張微黃的素絹,旁邊放著一枚端硯,筆筒里插著幾支毛筆。
桌邊是閨中少女都有的梳妝臺,上面擺著一個大紅漆雕梅花的錦盒。
細細看去,錦盒中躺著一枚白玉令牌,正中銘刻著一把斧頭。
金色的斧頭。
床邊坐著一個女子,雙十年華,一襲宮裝,但秀眉微凝,似有許多心事。
片晌,屋外傳來腳步聲,一個白衣女子推門而入:“小月師妹!師父回來了。”
“爹爹回來了?”
小月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不安的捏著衣角:“白師姐,怎么樣了?林浩他……”
“醒了!林浩醒了!”白師姐笑著說。
“真……真的?”
“真的!簡直就是奇跡。”
白師姐不可思議道:“自從林浩沖擊煉虛期失敗,遭心魔入侵,已足足沉睡八百年之久,沒想到師尊帶他去了一趟炎黃小世界,他就醒了。”
“那是他出生的世界啊。”
小月喃喃,旋即拉著白師姐的手:“走!我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