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倩對自己的表演還是十分有自信的。
人說電影是導演的藝術，話劇才是演員的藝術。
話劇十分磨練人的演技，更別提她這種在國外都有話劇表演經驗的人了。
在繡春刀的時候，她感嘆于金世杰老師的演技，但是在同齡人中，她的表現可以稱得上是可圈可點。
與她同時出道的胡哥簡直和她有著天壤之別。
但是到了風聲劇組，她卻有些傻眼了。
張涵雨躺在刑架上，渾身汗水淋漓，如同從水中撈出一般。
他口唇干裂，身上已經沒有了一絲力氣，可是眼底的堅持仍舊牢牢的把占著鏡頭中心。
這種內外的反差感著實是讓她上了一課。
如果張涵雨的表演是讓她感到驚艷，那么王志聞的演技就像是一本行走的教科書。
“整棟樓有幾個人抽煙。”
王志聞慢慢踱步，臺詞和步態融合在一起，顯得無比和諧。
“唯獨你抽三炮臺，還想賴。”
他的每一句話都顯得意猶未盡，讓人不住的深思他畫中隱藏的意思。
“念在大家同事一場，再給你一次機會。”
萬倩屏住呼吸，情緒也隨著他們的表演為之牽動，手掌不自主的牽在季云的手上。
“那娘們誣陷我，我哪懂摩斯密碼，你瞎了狗眼，是非不分。”
張涵雨是配音演員出身，臺詞自然挑不出毛病來，但是王志聞卻更勝一籌。
他與金世杰的表現完全不同。
在金世杰身上，她仿佛感受到的是一個蓄洪壩，每一句臺詞，每一個神態都在層層遞進，直到攀至最高峰，洪水傾斜而下，給人以強有力的沖擊感。
但是王志聞卻好像平靜的湖面，他的臺詞說的很穩，但是你總感覺平靜的湖水之下有無數的暗潮。
高山仰止，她看著王志聞的表演，心中隱隱升起一股高不可攀的想法。
回頭看了一眼季云，她不由得暗暗沉思，自己老公每天就和這樣的人在對戲？
不會被虐爆么？
“好！卡！”
陳果富喊卡，對于這些老戲骨，他是十萬個省心。
“換一種方式吧。”
張涵雨顯得有些意猶未盡，提議道。
還能換？
萬倩有些頭皮發麻，剛剛這段表演就已經讓她挑不出一絲毛病，就算沒有看過前面的情節，但挑出這一段也能將他倆飾演的角色剖析個七七八八。
“好，那再來一條。”
陳果富毫不意外，重新坐下，將舞臺交給兩人。
這一幕已經出現了無數次，很多鏡頭陳果富和高群樹兩人已經十分滿意，但是演員還堅持再來一條。
風聲故事的片段很碎，經常將嚴刑拷打和對話的戲碼穿插剪輯在一起。
一方面是為了讓觀眾觀影的時候能喘口氣，不至于一直讓情緒壓抑著；另一方面是放入更多的剪輯點，讓演員更加輕松一些。
可是真到了拍攝，這些完整的一幕機會都被眾人演成了長鏡頭。
他們這些人飆戲上癮。
在拍攝對峙的一幕戲中，幾個演員都有自己的想法，重來了無數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呈現出的效果好。
那天創了紀錄，一天就用掉2萬多尺底片。
這是個什么概念？
要知道，一萬尺的底片就是一百分鐘，這一天的消耗相當于一部普通電影底片的總長度。
“啊啊啊啊！！”
搖動發電機，被綁在刑架上的張涵雨發出凄厲的慘叫。
腰痛電機的演員呲牙咧嘴，甚至有些懷疑是否真的通上了電。
“放下來。”
張涵雨被駕到另一套刑具之上。
這喘息的空檔讓窩心的萬倩稍稍松了口氣，湊到季云身邊，她低聲說道：“他們這樣的表演應該是劇組的特例吧。”
季云一笑，“你對這劇組的班底一無所知。”
陳果富輕輕揮手，吳鋼提著箱子含腰駝背走入屋中。
“放輕松。”
他臉上噙著微笑，沖王志聞露出一絲諂媚的笑容。
雖然笑著，可是臉上僵硬的表情仍舊讓萬倩心中一突，僅僅一個照面，笑面虎的形象就被他完美的演繹出來。
他慢條斯理的打開箱子，露出其中的一根根鋼針。
“六爺的手段你也知道，你現在趕緊說還來得及。”
吳鋼笑容更加變態，仿佛自己的一套刑具就是寶貝一般，他掏出一根鋼針，將藥瓶捧起來，仿佛在進獻寶貝一樣，“咱們都是自己人，以前，常受您照顧，下手會有分寸的。”
“輕松啊。”
仿佛哄著不愿打針的小孩子，他盡可能放輕自己的語氣。
“呼一口氣，輕松啊，大隊長。”
鋼針接了個位，在張涵雨的腳底上刺著。
“呃！”
疼痛仿佛摧毀了他的語言神經，也抽空了他身上的每一分力氣。
他已經喊不出來了，只能吸氣時摻雜著凄厲的哀嚎聲。
萬倩抓緊了季云的手臂，仿佛那根針刺穿的是自己。
她清晰的看著那根針并沒有刺進肉里，但是張涵雨表現出的痛感卻全然不似作偽。
張涵雨的雙眼已經血紅，失去焦距的目光望著天花板，嘴巴長大放不出一絲的聲音。
“補腎水啊這瓶！”
吳鋼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又掏出一根鋼針，仔細的蘸了一層藥水，在張涵雨的腰間不算比量著。
“說，老槍人在哪？”
三個影帝級別的人飆戲讓人看的目不暇接，簡直酣暢淋漓。
鋼針緩緩刺下，三人的表情同步的變動起來。
吳鋼微笑，王志聞皺眉，張涵雨嗚咽。
“卡！”
演的正到高潮，陳果富當即喊停。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抬起了頭，等著陳果富的說法。
在他們看來，這一段三人的表演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陳果富站起身，嘖了一聲，“張涵雨第二針下去的時候，你再表現出一種痛感來。”
“這不太可能吧。”
萬倩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演員的表演是循序漸進的，就像排隊時從矮到高排列。
剛剛這段戲中的痛感表現肯定是逐步遞增的，但是在她看來，張涵雨的表現已經十分完美。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還有什么樣的表演能比剛才這一段詮釋的沖擊感更加強烈。
季云附在她耳邊，輕聲解釋道：“向外沒有攀升，那就向內尋找突破。”
萬倩抬頭一看季云，又看向飆戲的三人。
不由感嘆道：“這就是強者的世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