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這段過了，給他補點汗水。”
卡聲一落下，黃大暗和劉振偉倆人的視線齊齊投到了季云和王京的身上。
他們正饒有興致的品著茶，絲毫沒有干涉的意思。
黃大暗頓時放下了心，看來他們也知道了自己的干涉現在已經不會被他們放在眼里。
臉部補上汗水，黃大暗現在的情緒平復了許多。
畢竟王京和季云倆人只能眼巴巴的瞅著。
“繼續拍攝下一段。”
場記今天就接到了一個工作，動作要快，搶在王京和季云張嘴之前把所有的板都打了。
“好，可是還不夠好。”黃大暗上身一挺，帶著自信道：“這樣吧少帥，我跟您換一換。第一，小蘭春已經名花有主，您就不要再為難她了，溢春園那里美女如云，您可以任選一位年輕貌美的；
第二，我讓師傅做東，在杏花樓請您和令尊筵開百席，順便為您的姥姥過七十大壽，報上登照，不是更有面子么？至于第三件，我想用一樣東西代替。”
說著，他的身子往前挪動了一步，依舊是風采依舊，沒有絲毫痛苦之色。
“說來聽聽。”
“令尊手握兵權，只可惜有權未能生財，有勢而未能取利，更何況要養這么大的部隊這么多人，我師父剛剛入股利源銀行，我希望能夠請少帥和督軍父子加盟，成為我們的股東，這樣一來，我們的地盤...”
黃大暗的記憶力很不錯，這么一大段臺詞沒有半分卡殼。
但是他的臺詞不太行，聲線有點太薄了。
這部片子一共有粵語版和國語版兩個版本，粵語版由周閏發配音，國語版則是全權交給了黃大暗。
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發哥的臺詞功底很不錯，完全能駕馭住中青兩代的聲線，就算電影呈現出穿插式的剪輯方式，也能讓觀眾不出戲。
而黃大暗的聲線就太過年輕，會讓中年時期的主角顯得不那么穩重。
更讓觀眾出戲的是，頂著周閏發這張濃眉大眼的臉龐，說出來的臺詞卻是那么細膩。
如果兩方繼續合作，季云還會幫忙提出這個問題，但是現在鬧掰在明面上了，他自然不會觸這個眉頭。
畢竟黃大暗對自己的臺詞功底可是很有自信。
“卡，過了！”
依舊沒有望向王京和季云一側，劉振偉直接喊了聲過了，打算把這一頁翻過去。
“棒，太棒了！”
掌聲一響，四周眾人也都鼓起了掌。
然而當他們看到這個率先鼓掌的人，一時間雙手都僵硬在了原地。
是季云？
黃大暗瞇著眼睛，他這鼓掌和夸贊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他還沒等張口，季云就已經感嘆了起來，“大暗哥這演技我也難以望其項背，臉上這緊張又不失風度，自信還略帶擔憂，嘖嘖嘖，真的讓人回味無窮。”
伸手不打笑臉人，黃大暗一聽到他的夸贊，臉色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共勉，共勉。”
顯然是已經把季云的奉承當真了。
他卯著勁想要碾過季云，這回季云自降身份，他當然是應了下來。
季云默默翻了個白眼，嘴上猶自夸著：“真是后悔，沒有和你合作的機會，我原來還以為發哥的表演就已經是行業內的天花板，以后也沒人能超越，今天看到你的表演我才知道什么是后繼有人，前途無量。”
抱歉發哥，等會請你去香格里拉吃大餐。
黃大暗笑著，有些手足無措的撓著后腦勺。
自己有他說的那么好么？
“這演技，不說后無來者，之后十幾年估計也沒有人能在你這般年齡看到你的車尾燈了。”
“哈哈哈，你的演技就比我好。”黃大暗被夸的有些飄飄欲仙，“你太捧了，我還得多多努力，跟發哥肯定不能比。”
嘴上說的謙遜，可是嘴角已經勾起了三百六十多度。
這已經是近些天第二個人說自己的演技比肩發哥了，難道劉振偉是真的沒騙自己？
“好，但是...”
“但是？”聽到季云還有后話，黃大暗心中一凜，笑聲戛然而止。
“但是我覺得你的層次感夠了，但是還差一點到極致的感覺。”季云點著下巴，“沒有自信到極致，普通人面對這個場景肯定嚇的尿褲子了，但是你這個主角肯定是一臉從容，不用顧慮太多。”
說著，他好似后知后覺的拍了拍腦門，“一個猜想啊，不一定對。但是吧，要是我演的話肯定要更加自信從容一點。”
王京簡直沒眼看了，這都什么跟什么呀，本來是主角遇到的危機，還得多自信從容。
就算自己已經退出了大魔都劇組，可至少自己曾經參與過創作，要是按照季云這么改，那主角不就成龍傲天了？
還好他們應該也不是傻子...我說黃大暗，你那一副確實如此的神色是怎么回事？
你該不會是被說服了吧？
他都說的這么扯淡了，你還能上鉤？
“導演，我覺得他說得對，我申請再來一條。”
劉振偉看了一眼季云，又望了一眼黃大暗，嘆了口氣，“再來一條。”
黃大暗的一半篇幅就自信吧，畢竟他飾演的是青年的戲份，穩重的性格就交給周閏發來表達。
“加油！”季云伸手，比了個加油的姿勢。
“這遍更棒了，比之前那遍還好，我剛才對你的看法還是太過保守了，要是能多一點掙扎就更好了。一個猜想嗷，不一定對。”
“導演，再來一條吧。”
“唉，我好像已經看到你的名字已經登上今年各大頒獎典禮的提名名單了，但是吧，要是再來一點強勢的風格，估計就能直接獲獎了。”
黃大暗咬著牙：“再來一條。”
“別拍了，直接回去想著怎么寫獲獎感言吧？我當初演鋼的琴的時候都沒有你現在的狀態。但是說實話，以過來人的經驗來說，你可能還少了一點自我矛盾的感覺，金馬獎的評委席都很喜歡這個主角內心自我掙扎的路子。”
季云眨了眨眼睛，“但是這個有點難，你能演出來么？”
“再來一條。”
王京看著被不斷引導的黃大暗，嘴巴張大仿佛能吞下一個雞蛋。
他突然想起來索爾茲伯里的那句名言，季云故技重施，而黃大暗就如同巴甫洛夫訓練的狗一樣，季云讓他怎樣，他就怎樣。
這孩子執念有點重啊。
他嘖嘖兩聲，看著不斷誘導的季云，禍根還是在這個損賊的身上。
倆人同時出道，一個是影帝，一個是票選出來的最受歡迎男演員，這般對比之下，讓黃大暗對于獎項的渴求近乎迫切。
黃大暗此時頭上的汗水已經不需要再借助道具來補充。
悶熱的拍攝現場，厚實的大衣，已經讓他從出汗狀態慢慢走向脫水狀態。
再次喊了一聲卡，他望向猶自面露遺憾的季云，率先張口，“我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