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榮榮的手微微顫抖。
她看了看散落一地的尸體,又看了看神色平靜的素云天和林夢追,聲音已經開始發顫:“為什么……”
林夢追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倒地的幾匹好馬,剛要回答,卻被素云天瞪了一眼。
林夢追只好改口說道:“這些人訓練有素,一看就是職業強盜,都是慣犯了,罪無可赦。”
“這跟小偷、地頭蛇都不一樣,這群人不止是謀財,而且殺人越貨,該死。”
一番分析,可謂有理有據,聽得素云天也忍不住點頭。
然而這話在寧榮榮聽來,卻是無比地刺耳。
他們該死?
因為該死,所以就要殺了他們嗎?
而且,還特意留了個,留給自己去殺?
這是何等地殘忍!
素云天看寧榮榮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催促道:“快動手吧,還得趕路呢。”
寧榮榮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長劍對著最后一名匪徒的咽喉,卻怎么也刺不下去。
她不忍心下手,或者更準確地說,她不敢。
長這么大,她還從沒殺過人。
那名匪徒受傷不重,此時尚有余力,正在地上不住地磕頭求饒:“求求三位大人,放了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兒,您大恩有大德,饒了小的一命啊。”
“小的再也不敢了,一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劫匪是個身強體壯、滿面虬髯的漢子,此時跪在寧榮榮的腳下,涕淚橫流,神色誠懇。
素云天、林夢追等了半晌,寧榮榮終究是下不去那個手,鼓起勇氣說道:“要不然,放了他吧?”
素云天瞅了跪地磕頭的劫匪一眼,邁步向前走去。
林夢追不語,只是跟著素云天。
寧榮榮只當素云天是默許了,不由松了口氣,把長劍從劫匪的脖子上面撤了下來,說道:“你可得記住今天的話,今后不可再作惡了啊。”
劫匪連忙磕頭:“小的一定謹遵大人教誨。”
然而,在寧榮榮看不見的角度,劫匪的雙眼目露兇光,嘴角一歪。
寧榮榮覺得事情已經結束,便倒提著長劍,邁開步子向前,想追上素云天,對他說聲謝謝。
不料劫匪突然發難,從后面猛地前沖,一把就奪去了寧榮榮手中的長劍。
走在前面的林夢追頓了一頓,立刻轉身。
寧榮榮措手不及,長劍被奪去之時,已經感到事情不妙,但她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劫匪從身后按住了肩膀。
接著,鋒利的劍刃就貼上了她纖細修長的脖頸。
“你干什么?”
寧榮榮又驚又怒,萬萬沒想到這個劫匪竟然恩將仇報。
劫匪已經有些歇斯底里,吼道:“把錢都掏出來放下!不然的話,都得死!”
林夢追喚出了武魂,正要發動攻擊,卻被素云天伸手攔住。
素云天盯著寧榮榮問:“現在,你懂了嗎?”
寧榮榮心里難受的很,想著自己力排眾議,放了這人,哪知竟然被劫匪反將一軍,以至于成了人質……這種好心辦壞事的感覺,這種選擇相信他人、卻被屢次背叛的感覺,讓寧榮榮自責、愧疚,無地自容。
素云天能夠讀懂寧榮榮的眼神,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后他又問:“那你后悔嗎?”
寧榮榮微微頷首。
她何止是后悔,她簡直就是后悔啊!悔的腸子都青了!
最后,素云天問:“如果我給你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你會怎么做?”
聽到這個問題,寧榮榮忍不住愣了。
如果有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自己會怎么做?
是選擇寬恕這名劫匪,放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將其斬殺?
寧榮榮本以為自己會選擇后者,但是盯著素云天的眼睛,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句話來。
她真的一定要殺死這名惡徒嗎?
換句話說,這名惡徒,有沒有那么一絲絲的可能性,改過自新,做個好人呢?
事實已經證明,寧榮榮看錯了人,選錯了方向,但是直接把他殺死,一定就是對的嗎?
寧榮榮想了又想,一時間有些發愣。
那名劫匪忍不住開始吐槽:“喂!老子搶劫呢,能不能給點面子,快把錢和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
素云天居高臨下,根本不去看那名劫匪,而是耐心地等待寧榮榮的答案。
他相信經歷了今天的事件之后,不論寧榮榮作何選擇,一定對她今后的成長大有裨益。
寧榮榮沒有讓素云天等太久。
只見她目光平靜,眼神堅定地說:“我仍會這么做!盡管事實已經證明我是錯的,我仍然愿意為了那么一絲的可能性去賭這一把!”
聽到寧榮榮的宣言,林夢追忍不住皺了皺眉,想著這丫頭怎么開始倔了?萬一老板不救她怎么辦?
素云天點了點頭,在劫匪的身側打開一扇以太之門,劫匪的視野盲區中,一柄鋒利的刺劍從中以太之門中刺出,瞬間穿透了劫匪的心臟,令其失去行動能力。
劫匪軟噠噠地倒在地上,鮮血順著心臟附近的傷口汩汩流出,與先前那些死者的血匯成一道小溪。
之前用來給寧榮榮殺人的長劍,也被素云天回收,重新放回王之寶庫當中。
寧榮榮低頭看了一眼,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她邁開步子,趕上素云天問:“剛才你的最后一個問題,我是不是答錯了?”
素云天反問:“你覺得自己錯了嗎?”
寧榮榮心中惴惴,有些不安:“我不知道,但是這一路走來,我經常犯錯。”
在人生的前12年有著過度自信的榮榮大小姐,已經被一連串的打擊,弄得有些自我懷疑了。
素云天干脆停下腳步,轉身拍了拍寧榮榮的肩膀:“其實我很滿意你的回答。雖然身處黑暗,但仍心向光明。哪怕是為了極其渺茫的希望,你也選擇相信人類,選擇相信善良的人性,你很好!”
得到素云天的肯定,寧榮榮總算松了口氣。
最后的這段路程,三人已經沒有車坐、沒有馬騎,又恢復到了剛出發時,依靠雙腳走路的局面。
但是,在這段旅程的末尾,寧榮榮早非當初那個嬌滴滴的大小姐。
一步一個腳印,她腳踏實地,走得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