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那件事的時候，千仞雪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已經細如蚊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不論是供奉殿的圣女殿下，還是帝國太子雪清河，都從未這樣低聲下氣地，向某個人道歉。
只有素云天是例外。
就如初次見面時，她愿意為素云天留下素云濤的性命一樣。
這一次，千仞雪也愿意為了他破例，愿意為他，垂下自己高傲的頭顱。
素云天這邊，一直臉色平靜，但心中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他雖然早就猜測千仞雪是幕后黑手，但從未想到，有一天她會自己主動承認，并且向自己道歉！
這還是千仞雪嗎？
然后，就在素云天的懷疑中，千仞雪重新抬起頭來，一臉堅定：“雖然向你道歉，但我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把你從諾丁城擄過來，牢牢地捆在我身邊，是我這些年里，做過最正確的幾件事之一。”
“就算是對你說了對不起，但我不會否定自己曾經做過的事，這是我的霸道！”
看著重新恢復自信的千仞雪，素云天松了口氣。
……有內味了，是真的千仞雪。
于是，素云天笑了。
少年的笑容如春日般和煦而溫暖：“我知道。”
千仞雪本以為素云天會發火，或者是鬧脾氣，哪能想到他會微笑啊，當下不解地問：“你知道什么？”
“我都知道。”素云天語速緩慢，語調溫柔，“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知道，在過去的幾年里，你對我很好，我還知道，你喜歡我。”
“我知道你默默為了做了很多事，幫我修煉，派人暗中保護大哥，還有很多很多。”
“你的付出，我都能看得見。”
“謝謝你，阿雪。”
千仞雪有些發愣，她一直以為素云天沒心沒肺，但其實……素云天似乎遠比自己想象得更加敏感細膩，只不過，他自信和驕狂的氣質太過明顯，以致于掩蓋了其他特征。
不過，這些都不是關鍵。
關鍵是，在她喜歡著他的時候，他同樣也深深地喜歡著她。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但在這沉默的空氣中，有種名為愛情的東西，緩緩發酵。
不知過了多久，千仞雪挑起了眉毛：“不要叫我阿雪，要叫我殿下！”
“好的阿雪，沒問題阿雪！”
素云天哈哈一笑，看著千仞雪生氣噘嘴的樣子，雖然還是頂著“雪清河”的一張臉，仍然覺得莫名可愛。
“好了，不逗你了。”素云天臉上笑容斂去，變得有些嚴肅，“前段時間，因為擔心我哥，我對你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當時，正是素云天獵殺死囚，瘋狂升級，身上戾氣最重的一段時間。那天他無意間使用了死告天使的武魂，被監視的探子看到，然后那個探子就被千仞雪滅口了。
就因為這件事，素云天質問千仞雪，什么時候能見到素云濤，很是陰陽怪氣了一番。
后來，素云濤寄來的親筆書信，讓素云天的心境緩和了很多，但是沒見到真人，始終是有些擔憂。
直到這次，兄弟兩人在諾丁城外再會，素云天已是徹底打開了心結。
回天斗城的路上，他每次想起那次的吵架，總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這次回來之后，正打算向她道歉。
千仞雪的記憶力很好，當然沒忘記那次傷心事，此時聽到素云天舊事重提，“哼”了一聲，說道：“不知道我們素云天大爺，還想不想做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啊？”
“阿雪，那次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素云天再一次欺身向前，站在了千仞雪的對面。
“對不起，請你原諒。”
少年英俊的臉龐近在咫尺，那是能夠艷壓群雄、令無數豪門貴婦為之瘋狂的臉龐。
千仞雪盯著素云天，腦海中不由想起上一次，他在收到素云濤的書信之后，高興地過來告訴自己，他要“知恩圖報、以身相許”。
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原諒了他。這一次，素云天又誠懇地向她道歉，無形中讓千仞雪有了一種濃濃的幸福感。
……原來，他這么在意我的感受？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千仞雪的手摟住了素云天的脖子。
她情不自禁地湊上去，想要去親吻這個讓她歡喜讓她憂的少年。
素云天一看“雪清河”的臉越來越近，總覺得有點辣眼睛，連忙闔上雙目。
接著，柔軟的觸感和甘甜的氣息再次傳來。
過了許久，“雪清河”倚在素云天的懷里，頗富小女兒態地埋怨道：“都怪你，我這大半天，都沒做正事。”
“這些俗務，交給府中養的幕僚去做就好了。”
素云天干脆伸手在長案上一推，把那些卷宗奏折悉數掃了下去。
他如此唐突妄為，本是想看看千仞雪生氣的模樣，不料她竟然咯咯笑道：“我太子府中的幕僚，除了皇帝指定的屬官之外，就只有你素云天男爵一人了。你確定要幫我分擔這些俗務嗎？”
素云天微微一笑：“那又何妨，這樣也能多陪陪你。”
千仞雪顯然十分開心，朝著散落一地的卷宗勾了勾腳：“那你把它們撿起來吧。”
“這個不急，明天再開始。”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啊。”千仞雪輕輕嘆息，“到了明天，你繼續往后推，事情耽擱了，皇帝怪罪下來，我這個做太子的，豈不是很苦逼？”
素云天露出認真思考的表情，伸出手來，輕輕摩挲著“雪清河”的下巴：“今天開始也行，不過，阿雪你能不能把面具摘了。”
“嗯？”
“我懷里抱著一個大男人，剛才還跟你親來親去的，覺得有點膈應。”
聽到素云天的吐槽，千仞雪猛然想起，剛才兩人作出種種親密舉動時，她還一直是“雪清河”相貌和體態。
……這，素云天這家伙。
他怎么下得去嘴？
他難道真的有龍陽之好？
千仞雪一陣惡寒，連忙摘下人皮面具，露出傾國傾城的容顏。
不料素云天早就等著她了，立刻用手托著千仞雪的下巴，俯身親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千仞雪用力推開素云天，面容嬌俏的臉蛋上終于泛起潮紅，嗔怪道：“吸什么吸，你是章魚嗎。”
素云天的視線從她濕漉漉的嘴唇掠過，笑道：“摘下了面具，終于能看到你臉紅了。”
人皮面具雖然做工精良，但終究是一層皮罩在外面，雖然有表情，但是千仞雪本來的膚色卻被遮蔽，更不要提臉紅充血了。
少年和少女在經歷諸多的波折之后，總算解開心結、敞開心扉，恨不得24個小時都膩在一起，不知不覺，窗外的天色便已經暗了。
太子府內，大雪做了一桌子的菜，托著下巴等著，不禁開始懷疑人生。
……小天該不會是被太子殿下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