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質淺黃,宛如人皮褶皺的血色紙稿在許默的操縱下,緩緩地貼合上鬼書缺失的那一部分。
撕裂的縫隙在與血色紙稿接觸后,一點點粘合起來。
緋紅色的光芒自鬼書上亮起,又轉瞬黯淡。
而原本哥特式風格的鬼書也驟然發生突變,臥室的窗戶被大風猛地吹開,但書桌上的擺設卻沒有絲毫地移動。
仿佛這股風只是為了鬼書來的。
寒冬刺骨的冷風洗刷而去鬼書封皮,乃至祂的全部。
許默下意識地瞇起眼,卻留意著鬼書的變化。
冷風拂去,鬼書的真容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一本古樸而又老舊的書籍,封面上卻沒有著有書名。
“這,就是你原本的樣子嗎?”
許默低頭看著祂,喃喃自語。
與此同時,鬼棺的任務完成提示也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所以,你將臣服于我嗎?”
許默望向鬼書,嘗試地與祂溝通。
不出預料,鬼書無風自動,攤開的書頁中,歪歪扭扭地寫有兩個字:
是的。
“你到底是誰?”
褶皺泛黃的書頁上繼續浮現出歪歪扭扭的文字:
我是一只不完整的鬼,即便你找回了屬于我一個重要的部分。
看見鬼書的答復后,許默輕輕皺眉,顯然是沒有猜到,即便是找回來血色紙稿,以為補全了鬼書。
但卻得到,鬼書依舊是殘缺的答案。
鬼書上的文字被詭異的力量抹去,又出新的內容:
你找到的,只是補全了我這一部分。
許默側著頭,將目光放在鬼書的紙頁部分。
可以清晰地見到,鬼書分為了上下兩層部分,上白下黑,中間隔著一張紙頁距離的鴻溝。
鬼書的上半部分記錄的都是許默自從處理神秘事件以來的各種檔案,而祂的下部分則是屬于血色紙稿,擁有詭異莫測的入侵現實,并且將所寫所畫的內容變成現實的能力。
當然,許默并沒有得到那只鋼筆以及祂的聲音。
“將我分開,用那把刀。”
鬼書向許默提供了祂的請求。
許默望著修復后的鬼書,語氣平淡地問:“為什么你認為我要幫助你?你本身就是要臣服于我的。”
“分開后的我才能帶你去尋找到鋼筆與祂的聲音。”
許默并不能理解鬼書的想法,費勁心思補全,又打算讓祂分離,僅僅是為了幫助自己尋找?
鬼話連篇,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只是,許默猜不出鬼書的真實目的,或許祂的目標就是那一條完整的路徑?
許默譏笑道:“使用刀的代價就是損失自己的生命,你憑什么認為我會浪費自己的生命幫助你。”
“使用那把刀斬掉我,并不會讓你死去,最多讓你衰老到一定的程度。”
“補全那條完整的路徑,對于你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如果你還想救趙秀雅的話。”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應該相信藏在你背后紋身的那位,祂的命令我無從反抗,我對你的就是臣服。”
鬼書的書頁瘋狂地翻動,舊的文字褪去,新的文字出現,在用盡全力地蠱惑許默相信祂的請求。
該死的鬼東西。
許默心中暗語,表情卻波瀾不驚。
鬼書的言語透露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那口躲在自己后背的棺材紋身,似乎讓鬼書有所忌憚?
現在的許默愈發覺得這本古書,像是一位擁有著智慧的厲鬼,要比橋本惠子那種戴上楊回臉后變化而來的異物要更加高級。
猶豫一番,許默決定相信鬼書,他已經走投無路了。
失去紅白鬼燭的情況下,擺在許默眼前的不止一座高山,除去即將把自己拼湊完整的鬼畫,還有躲在暗處的弘法寺厲鬼。
沒有掌握一條完整路徑拼圖的厲鬼,許默的確沒有和祂們對抗的資本。
再加上趙秀雅被鬼畫所控制,許默不可能袖手旁觀。
逆鱗,碰者死。
“好,我答應你的請求,希望你不要騙我,否則就算是我死,也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許默裝作硬氣的威脅鬼書,實際上他沒有什么底牌有把握去壓制對方。
唯一能相信的也就是鬼棺了。
與厲鬼的交易在這一刻達成,許默利用鬼刀將鬼書分割,鬼書幫助他去找到剩下的拼圖碎片,湊成真正的生死簿。
鬼書對于許默同意祂要求的行為,似乎并不意外,或者是許默想的其實很純粹。
許默也有這一層的考慮:一個永遠都寫不玩的書籍用來當免費的檔案記錄冊更加方便,留下血色紙稿的后部分作為生死簿,而分割的另一部分則作為檔案記錄書。
既然答應鬼書,說做就做,許默抽出青銅鬼刀,操縱鬼影入侵自己的雙手,握住鬼刀的刀柄。
許默身體中躁動的黑絲匯入青銅鬼刀里,即將復蘇的鬼火抽離他的身體,占滿眼球的黑絲悄然褪去,恢復了原來猩紅的鬼眼。
握在手中的青銅鬼刀比先前要更加地恐怖,興許是因為許默鬼火領域開啟到了第六層的地步。
可以察覺到青銅鬼刀有些不一樣的變化。
許默嘗試持著祂,朝書桌應聲劈下,就在揮舞刀的那一瞬間。
鬼刀在鬼眼的視野里變得異常地遲緩,但下一刻,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明明在他的視野里,鬼刀尚且沒有接觸到木桌,可許默卻聽見了木桌里木屑發出的聲響。
眼神一陣恍惚,恢復清醒的許默赫然注意到,木桌已經被劈成了兩半。
鬼書落在地上。
擁有了第六層鬼域的青銅鬼刀,可以讓周圍的人都覺得祂慢了,但實際上是他們自己慢了。
可以游行于時間的變化,減慢時間。
許默神情微動,目光內斂,心中自語:“不如叫你,時停。”
倘若想要真正地看清刀的軌跡,恐怕要等他能有新的第六層鬼域時,才能見到。
思慮于此,許默扭頭看了眼戴上面具的鬼影,聯想到曾經遇到的那位戴有面具的和服男人。
面具與面具間,是否有所關聯?
拋去腦海中雜亂的心思,許默走上前,拾起掉落在地的鬼書。
下一秒,許默手腕翻轉,青銅長刀舉起,斬下。
敞開的鬼書,在鬼刀的作用下分割。
詭異的是,被分割后的鬼書,成了兩本一樣的無名古籍。
唯一的差別是,一本的書頁泛黃,另一本的書頁深黑。
“難道你,真正屬于生死簿的部分,就是那一塊深黑的紙頁嗎?”
這次,回答許默問題的不再是那一本泛黃的古籍而是屬于生死簿的那部分。
“是的,只有這樣,我才能幫你找尋到剩下缺少的拼圖。”
得到鬼書,不,應該是生死簿的回答后,許默將兩本書拿起,自言自語道:
“你,叫生死簿。”
言罷,許默偏頭看向另一本記載各種厲鬼資料的古書:
“你,便叫山海經。”
滿足了自己的惡趣味后,許默正色地看向生死簿:“我該怎么樣,去救回她?”
“置死地而后生。”生死簿給予了祂的答復。
生死簿回答完許默后,便沉寂下去,和先前的鬼棺一樣,鬼棺剛開始還能對他的話語進行簡單的回應,到最后卻淪為了頒布任務的機器,和被厲鬼侵蝕的馭鬼者相似,越到后頭跟鬼越相同。
或許有一天,生死簿也會變成如此,成為一本沒有意識,只記載著人和萬物生死的書籍。
所有一切的破敗都沒有辦法逆轉,許默他也在成為一只鬼的路上,沉陷其中。
生死簿的話語,讓許默沉思。
鬼畫的鬼域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強大,即便是第六層的鬼火領域都被祂所碾壓。
提升自己能力的辦法,許默目前所想到的,就是再駕馭新的厲鬼。
而櫻花國里,除去鬼畫外,恐怖等級最高的厲鬼,就是那只逗留在小岡市的S級事件“鬼夢”。
許默偏頭,望向鏡子中的自己,在這一刻下了決定。
他解除鬼影與鬼刀搭建起的媒介,鬼火重新回到許默的身體里。
剎那間,許默的雙眼再一次變得漆黑無比,同時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生出詭異的黑絲,他的身軀里的每一條血脈中流淌過的猩紅血液全部被黑色替代。
蛛網般的纖細黑血血管布滿了他全身,許默凝視著,與自己對視。
他的頭發,早在鬼畫里就被鬼火焚燒殆盡,光禿禿的頭頂上沒有任何東西。
難怪三島和除靈社的人,在見到這個模樣的自己時都甚至都嚴陣以待,警惕地看向他。
連徐啟以及楊天佑,都有些詫異。
自己現在這番模樣,確實挺像一只鬼的。
許默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臉龐,瞳孔中寒光閃過。
橋本惠子,在他的心里已經判上了死刑。
許默緩緩起身,穿上好襯衣,打開房門,見到了在客廳一臉緊張的徐啟和楊天佑兩人。
后者見到許默沒事,都松了一口氣,畢竟他們也聽見了書房里的動靜。
“我沒事,不用太擔心。”
許默來到兩人面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寬慰他們。
同時,許默拿出衛星電話,撥通三島的聯系號碼,讓后者將鬼夢所在的小岡市的事件檔案發給他。
不到一會,效率極高的三島就將小岡市的資料發來了。
許默點開手機中的資料查閱,簡單地瀏覽后,才發現就算是除靈社對于鬼夢的了解也知之甚少。
長篇大論的資料,總結來看無非就幾句重要信息:
1.踏入小岡市,無論是誰,都會沉睡,但有時間過程,有的調查特員剛進去就會沉睡,有的人則會晚一些。
2.處于鬼夢的鬼域范圍里,并不會失去通訊。
3.陷入鬼夢中的人大部分會以自殺結束生命。
就在許默理清所知信息時:
忽的,客廳的吊墜掛燈開始閃爍起來,滋滋作響。
許默僵硬地抬起脖子,瞧向掛燈,血管里的黑絲涌動起伏,顯得他異常地陰森恐怖。
幾乎是瞬間,許默便使用鬼影的鬼域將徐啟和楊天佑送出別墅。
他則是依舊平靜地坐在沙發上。
昏暗的環境并沒有讓許默感到一絲的緊張。
“閣下,既然來了,就不必躲躲藏藏。”
許默冰冷的嗓音仿佛惡鬼的催促般響徹在客廳中。
只見瘦高鬼影濃稠的墨色身軀中,開始浮現出一顆完全有黑色構造的頭顱,分不清男女。
先是頭顱,再是脖子,然后是完整的身軀。
和許默剛來到櫻花國時,遇到的影子鬼奴,一模一樣。
看來,是那位戴有詭異面具的馭鬼者作祟。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雖然他自己的鬼影像是一個媒介般,開始有源源不斷的影子鬼奴從中出現,但許默并沒有感覺到瘦高鬼影有任何的異常。
短短的片刻,許默的周圍,已經圍繞了一定數量的影子鬼奴。
許默皺了皺眉頭,如此詭異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
恐怕連躲在暗處的人也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吧。
事實上,正如許默所猜測的那般,隱于暗處的下泉佑太也沒有想到影子鬼奴可以從客廳的那位馭鬼者鬼影里爬出這么多。
果然,他的影子,有問題。
突如其來的變化并沒有讓下泉佑太慌張,他淡定地走入客廳,看向許默:
“許先生,這算不算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算是吧,畢竟你可是用九龍會會長的腦袋換了自己一條狗命,躲開了與我見面的機會。”
沙發上,渾身布滿黑絲的男人神色不屑地回復下泉佑太。
下泉佑太并不憤怒,甚至有些欣喜:“佑太很榮幸能夠留下給許先生你深刻的印象。”
“說正事吧,是想直接死,還是反抗一下?”
許默抬起頭,漆黑如洞的雙眼看向下泉佑太和他那副棕色的詭異面具。
“許先生的影子,似乎有些特別。”
穿了一身紅色和服的下泉佑太,自來熟地走到沙發旁想要坐下,卻被許默用刀尖直指。
下泉佑太同樣對許默保持警惕,后退一步以免刺激到對方,開口道:
“許先生,放輕松。佑太不過是收到任務,才來試探一下許先生你的,我們完全沒必要劍拔弩張。”
許默像看白癡一樣,望著他,冷笑不止:
“讓你試探完,去找老的教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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