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5！！！
嗡！
程秀英僵硬著，渾身的血液，都翻騰著沖涌向腦門頂。
……
腦海里只剩一個聲音，725，省狀元！
盡管她文化程度不高，甚至不理解725分所代表的意義，但是省狀元這三個字她還是能理解的。
這一刻，程秀英感覺自己似乎已經不能移動身體了，就那么僵硬著，嘴唇哆嗦。
趙琴也回過神來，發現了程秀英的異樣，驚呼一聲：“程嬢嬢你怎么了？”
這時跟程秀英一起來的人，才發現程秀英的異常。
“哎呀，這怕是歡喜傻了，趕緊給她一個大嘴巴！”
有人信以為真，掄起手臂就要扇上去。
“住手，老娘沒事！”程秀英眼見巴掌要落在自己臉上，終于回過神來，氣沉丹田的一聲猛喝。
“哈哈！”
周圍傳來一陣哄笑。
不過眼神里都流露出敬畏和羨慕的眼光。
這可是狀元娘啊！
放古時候，都能得到封號了。
黃秀碧也不知道想到了啥，直接從貨架上拿了一包豆奶粉，還拿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外加小孩子最喜歡喝的拉罐可樂。
“程大姐，你看，你兒子和琴琴一直都是同學，這琴琴暑假在家也沒地方玩，你看是不是讓他們暑假多交流一下……”黃秀碧反應可謂飛快。
周圍的人傳來一陣恍然大悟的起哄聲。
黃秀碧則充耳不聞。
程秀英得到了極大滿足。
老實說，以前她還真看中了趙琴，這小姑娘漂亮外加懂禮貌，關鍵是家里還有錢。
程秀英做過不只一次夢，幻想自己兒子能娶了趙琴。
不過現在嘛，她自然是看不上趙琴了。
他兒子現在是狀元，放古代是能娶公主的。
趙琴算啥？
以后兒子去了全國第一的學校，害怕沒有好兒媳婦？
“這如何使得，琴琴她媽，你收回去哈，我要趕緊回去了，再見！”說完程秀英把東西一推，轉身就心急火燎的往家里跑。
那速度都快趕上世界冠軍了。
……
覃柏泉是實在受不了辦公室胖姐的眼神。
這胖姐名字叫周素蘭……其他什么時候都好，就是太愛八卦！
成天滿廠子里到處串門，簡直跟個人形大喇叭一樣，嘴也碎，空了就這家辦公室聊幾句，又去那邊串個門。
擺龍門陣就是她最大的愛好，東家長西家短，沒有她不知道的。
人很好，就是話太多了，廠里的人對她是又愛又恨。
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要是自家兒子考砸了……
覃柏泉看著電話恐懼，壓根不想在周素蘭面前打電話。
但架不住人家熱情啊。
周素蘭一把把他摁在電話邊的椅子上，那手勁，估計都能去用鉗子夾鋼錠了。
“知道廠長的兒子也今年高考不？早上一大早都叫上了，501分，上了三本線，還超了幾十分呢，我看廠長臉都快笑爛了，省城理工肯定走了。”
“我跟你說，你家那小子成績平時看起來不錯，但畢竟是鎮中學的成績，比不了廠長兒子在縣城中學，當然貼線過本科線應該問題不大……”
周素蘭這胖姐吧，嘴雖然多了點，不過這一番話下來，覃柏泉還真的緩解了不少。
他終于拿起電話，撥通了鄰居家邵大漢家的電話。
等待片刻，自家臭小子終于接電話了。
覃柏泉心中有些忐忑：“勇娃，你分查了沒有，多少分？”
覃勇：“查了，725分！”
覃柏泉：“說人話，別糊弄的！”
覃勇淡淡的說著：“真的，不信你上網上查！我騙你干嘛？”
原本緊張的覃柏泉聽到這話：“臭小子，你信不信老子把你皮拔了，給你老子沖殼子很開心是不是？”
覃柏泉怒氣沖沖的“啪！”的一聲把電話重重的放回去。
周素蘭嚇了一跳，看著臉色鐵青的覃柏泉：“咋了，這是，沒上線？”
覃柏泉沒理她，一臉恍恍惚惚的轉過頭來，然后像是驚醒了似的。
“胖姐，哦……不對，周姐，辦公室這電腦能上網不？”覃柏泉著急的問。
“能啊，撥號上網的，速度有點慢！”周素蘭不解的看了眼覃柏泉，不過還是說話了。
覃柏泉緊跑幾步，一屁股坐在電腦邊。
“這個、怎么……怎么用？”撐著桌子尷尬的起身，覃柏泉臉上寫滿了尷尬。
他哪會用電腦，只是聽剛才兒子懟了自己一句，說什么不信上網查。
2001年的電腦，大多還是撥號上網，速度堪稱龜速。
“不會，你問什么電腦，你到底咋了，要查什么么？”周素蘭問。
“查分，查分！”覃柏泉語無倫次。
正在這時，一個風姿綽約的四十左右的女子走進來了。
“老覃，你牛比大發了！”女子一開口，讓周素蘭眉頭皺了下。
“我說李芳，你嘴巴能不能把個門，人那么漂亮，嘴巴臭得不行。”周素蘭數落。
“你知道了，也會說臟話，老覃，請客哈！這次你要不請客，老娘就把內庫套你頭上！”
李芳是有名的廠花，不過是辣椒花，這老娘們臟話連篇不說，作風也十分膽大。
廠里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老爺們不在她面前吃癟。
覃柏泉自然也是慫的。
“李芳，你胡亂說個啥！憑啥我請客。”覃柏泉說。
“哼，你兒子都省狀元了，你不請客，誰請客？”李芳這次難得的流露出一種羨慕神色看著覃柏泉。
覃柏泉聽到李芳這樣一說，腳突然一軟，整個人半倚了桌子一下。
覃柏泉身體勻稱結實，這么一下還是很有沖擊力。
嗡嗡嗡……
嗡嗡嗡……
覃柏泉感覺自己腦袋成了一片空白。
心里就一句話，那小子還真沒騙我，真是725，給老子考了個狀元回來？
他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考慮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周姐，你趕緊給我再查一遍，我……我有點不敢相信！”覃柏泉面紅耳赤，呼吸都有點急促了。
啪啪啪！
周素蘭不緊不慢的打開網頁，然后隨便一搜蜀省2001年高考狀元。
文科 725分中心中學覃勇
理科717分，蓉城七中葉欣……
覃柏泉一屁股跌在地上，他感覺自己胸口似乎有什么東西一下爆炸了。
不行！
心跳有點太快了！
覃柏泉腦子里嗡嗡的響，他甚至覺得當年新婚洞房時也沒有這么激動。
那個臭小子啊，小升初考了個第一后，就再也沒有高光過了。
中考差零點五分與縣城中學失之交臂，最后只能去了鎮上的中學。
高中三年，模擬考試最好的一次成績也而不過520來分，這……這直接就放了一個大衛星啊。
還記得覃勇小時候，叫嚷著要上全國最好的大學……
一晃七八年后，十八歲的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省狀元啊……
聽說自己所在的這個小鋼廠要整體搬遷了，去大城市重建。
自己去還是不去，還沒想好！
或許自己就要失業了，又要回去面朝黃土背朝天。
說真的，他一個76級的高中生，混成這個樣子，真的很丟人。
他有很多不甘，自己的同學中，有人已經進了地級市的領導崗位，最差的也是在國企上班，端的鐵飯碗。
可是自己卻是一個農民，現在是一個農民工。
年輕時的很多想法與熱情、還有理想，都逐漸在這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消磨殆盡。
但怎么那個整天吊兒郎當的兒子，卻突然就考了這么一個逆天的分數？
這意味著什么？
覃柏泉不知道，但他腦海里已經浮現出記憶中的畫面，就像一幕黑白斑駁的老照片在他腦海里不斷閃現。
小升初的考試，全鄉第一。
一向摳門的覃柏泉，破天荒的花了5元錢給覃勇買了一把玩具槍。
過年時，覃勇又哭又鬧也沒達成的愿望，因為這個第一得到了。
99年的五元錢，對于覃柏泉來說，是一個月的電費了。
不過覃柏泉是真高興，因為兒子考了個全鄉第一。
初中覃勇當了三年班長，所有老師都說他聰明，是上重點的料子，覃柏泉聽了很開心。
結果中考，覃勇卻以零點五分的差距，與縣城中學擦肩而過……
過往的一幕幕，重新走馬燈一樣浮現，高中三年，覃柏泉似乎已經放棄了對覃勇的期待，只是單純的希望他能上一個本科。
至于夢中那種上國內一流大學，甚至偶爾想起初中那位化學老師說的話，你兒子將來即便最差也能上國內前十的大學，他早都當成了一個笑話來聽。
一切一切，匯合成……
電腦屏幕上的那一行字：725 覃勇中心中學。
他想到自己曾經不止一次咬牙切齒罵他不爭氣，以后只能回農村挖二斤半（種地的意思）。
現在想想，對自己的兒子有了一點抱歉。
眼前這個分數，讓許久不曾揚眉吐氣的覃柏泉挺直了腰桿，他對周素蘭說：“胖姐，幫我給車間主任請個假，我要回家一趟。”
說完，他將腰桿挺得直直的，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身后李芳咂咂嘴：“牛皮大發了，老覃好福氣哦，老娘要是有這么一個兒子，做夢都要笑醒了！”
周素蘭呸了一聲：“你給我爬哦，就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走廊的覃柏泉聽見了，嘴角上揚，隨后他迫不及待的跑了起來，就像幾十年前的自己，在田野里肆意奔跑的樣子。
覃柏泉邊跑變想：我的兒子終究與眾不同，或許他真能逆天飛翔。
……
覃柏泉和程秀英幾乎是同一時間趕回到家。
兩夫妻臉色都潮紅一片，很顯然都是跑回來的。
氣喘吁吁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程秀英難得不好意思：“老不死的，你看哪里呢！”
覃柏泉從程秀英的某個部位移開，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什么看哪？我哪都沒看，再說都看了幾十年了，有什么好看的！”
“啪！”
覃柏泉后腦勺被拍了一巴掌。
“覃柏泉，有種你再說一遍。”程秀英彪悍的氣質顯露無疑。
“母老虎！”覃柏泉小聲嘀咕。
“你說啥？”程秀英厲聲問。
“沒說啥，我說兒子考了這么好一個成績，我們得獎勵點什么吧！”覃柏泉岔開話題。
“瞧，這是啥？”程秀英得意的舉了舉手上的夾心餅干。
覃柏泉笑了下：“你還以是那小子是小時候啊，都十八了，你這算什么獎勵啊！”
程秀英一呆，然后也說：“是哦，他都十八了，馬上就要去外地上大學了，我……”
說完剛剛興奮無比的程秀英，似乎覺得有點不舍了。
覃勇穿著一個廉價的沙灘大短褲，上身套了一件黑色大背心，拖著一個人字拖。
“爸媽，你們咋回來了？”覃勇語氣很平靜。
程秀英上下打量了自己兒子一眼：“你當了狀元就這表情?”
覃勇揚揚眉：“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