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殘忍的笑聲在林子間響起,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鋒刃劃破衣衫,撕裂一片片血肉的聲音。
繡娘淚目,哭的撕心裂肺。
在那前方,鮮血飛濺,染紅了大片草地。
一道身影站在血草中間,身軀顫抖抽搐,仿佛隨時都會傾倒。
那是圣卓,戰敗了的圣卓!
身上布衣殘破不堪,像是被利刃在身上劃過無數條口子,整個人都已經被染紅色,他將烏木劍插進地面,拄著劍柄不讓自己摔倒。
仿佛在維護自己最后一絲尊嚴。
他的腦袋很重,幾乎抬不起來了,嘴邊滲出血水向草地滴落,他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失。
望了一眼身上的衣衫,“可惡,這是御哥送給我的啊…”
他想要抬手,很重很重,不過還是掙扎著,慢慢抬起,他用手指想要捏起撕裂的缺口,似乎想要用粘稠的血漿將破裂的衣衫再補回去。
但是他做不到!
“講真的圣卓,你能死在我蠻力手上,不虧!”
蠻力笑的很得意,很猖狂,就好像被他殺死,是對方的榮幸一樣。
圣卓低垂眼瞼,嘶啞著嗓音道,“相信我,有一天你死的時候,一定會聽到同樣的話!”
“是么?”蠻力收起笑容,只剩殘忍和不屑,“不過就算有那一天,你也絕對看不到!”
“好了,陪你玩了這么久!”
“該送你上路了!”
蠻力提劍走近,趴在圣卓耳邊猙獰的笑道,“放心吧,繡娘我會替你好好好好照顧她的。”
圣卓睚眥欲裂,通紅著雙目,猛地抬頭,將蠻力死死的盯著。
“對,就是要這種眼神!”蠻力哈哈大笑。
這是他的一個怪癖,喜歡看到人死前的憤怒、不甘,仿佛能給他帶來極大的快感。
“好了,上路吧!”
蠻力猛地抬起青銅劍,對著圣卓的脖頸狠狠削去,他要斬首,然后帶著腦袋回去。
這是他的戰利品,同時也是在警告村民,和他蠻力作對就是這個下場。
圣卓無力閃躲,只能站在那里靜待死亡。
“隊長,不…”
繡娘嚇白了臉,撕裂著嗓音大聲呼喊,就好像她的聲音再大點,尾音再長點,那把劍就會靜止一樣。
雖然不可能,但這一刻,她就是這樣想的。
絕望,無助,繡娘停止了呼喊。
手中閃出一把匕首,在前方青銅劍落下之前,先一步插進了自己的腹下。
一切都太突然,以至于就連站在邊上的陳慶都沒反應過來。
“草~”
突然一聲怒喝響起,緊隨而來是一道刺耳的金鐵之音。
“鏘~”
聲起聲落,蠻力的青銅劍竟然在切入圣卓皮下的瞬間被彈飛了出去。
“誰?”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得全場緊張了起來,蠻力更是如臨大敵,緊盯著一處,也就是先前那把匕首飛來的方向。
慢慢的一道腳步聲響起,在緩緩走近。
“誰?”
“到底是誰?”
所有人都舉起武器,指向那一處。
“是你爹!”
一道狂放的聲音響起,圣卓陡然愣住了。
“御…御哥…”
圣卓艱難的轉頭,模糊的猩紅的視線中,一道身影從林中走出來了。
“是御哥!”
“真的是御哥!”
圣卓笑了,又哭了。
淚水涌動讓視線更加模糊,但特娘的就是忍不住。
蠻力終于看清來人,一個少年!
英姿颯爽,卓爾不凡,不似普通人。
“小子,你是誰?”
“不是已經告訴你了么!”蘇御的目光在圣卓身上掃過,一道道猙獰的傷疤,觸目驚心,再次沖向蠻力,一字一頓狠狠道,“我是你爹!”
蠻力眉頭一皺,卻沒有輕舉妄動,因為剛才那把匕首能從那么遠的地方精準的砸到自己的劍上,還有那股力道,絕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做到的。
單槍匹馬,要么是愚蠢找死,要么就是有恃無恐。
蠻力雖然狠辣,但不是沒腦子,未搞清楚來人身份前,要足夠謹慎。
“老大,他是蘇御!”突然一道聲音響起,蠻力眉頭一皺,“蘇御?好像……在哪聽過…”
“老大,廢物御,他就是廢物御啊!”
“廢物御?那個0級的廢物?”
“是啊,就是他!”
“去嫩娘的,0級能穿布衣?你特么的是不是腦子有坑!”
廢物御?開玩笑!
你家廢物有這樣的氣度?你家廢物敢罵你蠻爺?
蠻力心里暗罵,老子瞅你才像廢物,廢物陳,廢物慶!
沒錯,剛才開口的正是陳慶,此時蘇御也已經認出了他,嘴角一絲冷意,將他記在了小本本上。
蘇御的小本本有很多,有記嘴賤聊閑的,有記陰損坑人的,有記為非作歹的,還有……
而在這其中,有敢叫他‘廢物’的,直接拖入打死名單。
麻蛋,小爺是要一步步變強,成為主宰瑪法的男人,給老子起外號?
通通打死!
“沒錯,他就是廢物御!”
“對,我也想起來了!”
“我說哪里和原來不一樣了,原來是換了發型!”
“哈哈,就算你捯飭的人模狗樣,還是改不了你廢物的本質。”
“……”
緊跟著第三小隊其它成員陸續有人認出了蘇御。
“好,你們特么的都有種!”
“等老子掏出小本本哈,一個也別想跑!”
“都打死!”
蘇御罵罵咧咧,轉動著目光在每一個開口說話的人臉上都一一掃過。
另一邊,蠻力眉頭一皺,
這么多人都說是蘇御,難道真是?
蠻力也只聽過村里有那么一號人,卻從沒見過,額…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從沒正眼看過。
可他怎么穿上布衣了,還有剛才那把匕首…
看來傳言未必是真,不可盡信啊!
“蘇御,這是我和圣卓之間的恩怨,與你無關!”
“我勸你最好還是退了!”蠻力大聲道。
第三隊員全體一愣,互相望了一眼,難道隊長還不信?
一個2級小道,跑到近前,“隊長,那家伙真是…”
“啪~”
不給那人說完的機會,蠻力直接一個大耳巴子扇了過去,神情陰鶩道,“你在教我做事?”
那人捂著腫起的半邊臉,一個勁的搖頭,“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滾!”
蠻力有時喜怒無常,就跟個神經病似的,所有隊員都噤若寒蟬。
“蘇御,你現在離開,我不攔你!”
“如果你執意要插手,那就別怪老子心狠了!”蠻力將劍扛在肩頭,死盯著蘇御。
蘇御摸了摸下巴,也是有點奇怪,“這家伙磨磨唧唧的,也沒南知說的那么狠啊!”
但凡真正的狠人,從來都是話不多。
可這家伙一直逼逼叨叨,看著不太硬啊!
“小子,若沒老夫剛才那一擊,你試試!”老人的聲音響起,蘇御瞬間恍然。
感情是剛才拋擲匕首讓后者察覺到了點東西,誤以為自己是個高手呢。
“嘖嘖,對待弱小心狠手辣,面對強敵又慫又茍,怎么到哪里都有這種人啊!”蘇御鄙夷的盯著蠻力。
蠻力眼不瞎,這么赤裸裸的鄙視怎么可能看不出?
“你……”
剛剛張嘴,眼角余光瞥見一道身影飛快閃過,
“嗯?”
當再回頭時,圣卓已經不見了。
“哈哈,配合的挺好嘛!”
蘇御笑聲響起,蠻力再度看去,在前者身邊又多了兩道身影,一個是圣卓,另一個是…南知!!!
蠻力瞳孔一縮,心頭又驚又怒。
“南知,你也和我作對?”
南知淡淡看了對方一眼,并沒有回應什么。南知話很少,也只有在和蘇御一起的時候才會簡短的說一些,至于其他人,很難!
更何況蠻力的問題如此白癡,和你作對?
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南知自然懶得回應!
“好,好的很!”蠻力咬著牙連聲道。
一個蘇御,他摸不清底,現在又來了個南知,說實話,他真不想打!
南知和自己一樣都是5級,打不打得過先不說,重點是對方才16歲,傻子都知道,對方一定會超越自己,而且還可能是超越很多很多。
所以不光是他蠻力,估計就連邊界村第一隊長獨臂也不想招惹到南知吧。
可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就這么灰溜溜的走的話……
另一邊,圣卓見到不光有蘇御,原來南知也來救他了,一時間眼淚嘩嘩的。
“啪~”
蘇御一個巴掌打在了后者的腦袋上,斜眼鄙夷道,“挺大個人,這點小傷就把你疼哭了?”
“我…”
圣卓兩眼一翻,險些栽了過去,本來就失血嚴重,頭昏目眩,這一巴掌差點沒給他送走嘍!
趔趄著站穩身形,嘶啞著嗓音苦笑道,“御哥,你瞧我還不夠慘啊?”
圣卓也是鐵錚錚的漢子,他自然不會說自己是被感動到了,一切都在心里。
“有小南上次嚴重嗎?”
“你瞧他像你這樣了嗎?”蘇御撇了撇嘴。
“那倒也是!”圣卓點了點頭,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唉?不對啊,小南哥當時昏迷不醒,你怎么知道他之前沒哭過呀?”
蘇御摸著下巴點了點頭,然后咧嘴一笑,“小南,你當時哭了沒?”
圣卓似乎也忘記了傷勢,瞪著大眼睛盯著南知,一臉的三八樣。
“無聊!”
南知根本就懶得搭理這兩個家伙,接著徑自走向前去。
看著一步步走近的南知,蠻力抓劍的手掌慢慢緊了起來。
“這是大敵啊…”
“啊?”
蠻力一愣,因為南知走到跟前根本就沒停下來,而是擦著自己走到了后面,可當他還沒反應過來,前者又從后面走了回去。
“什…什么情況?”
蠻力有點懵。
重新走回的南知將一物扔向了蘇御,蘇御伸手一接,匕首!
沒錯,這把就是蘇御之前為阻止蠻力斬首而扔出去的匕首,居然被南知給撿回來了。
“謝了!”
蘇御抬手揚了揚,這時一旁的圣卓突然大叫道,“御哥,你升級了?你升級了?”
看見匕首,圣卓才注意到蘇御身上的麻衣已經換成了布衣。
冷不丁的嚇了一跳,蘇御拍了拍小心臟,真想給這家伙再來一下子。
咋咋呼呼,嚇死個人。
不過想想算了,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家伙萬一再被自己一巴掌拍嗝屁了,那就真笑了。
從包裹里拿出一瓶金創藥遞給了圣卓。
圣卓伸手,又有點猶豫。
“趕緊的,搞不好一會兒還要打場硬仗!”
“你可別給我裝死!”蘇御罵罵咧咧催促道。
圣卓抽了抽鼻子,極認真道,“御哥,小南哥,今日恩情無以為報,兄弟我……”
突然的微頓,圣卓咧嘴一笑,“先走一個!”
接著一仰頭,就把金創藥喝了下去。
蘇御翻了翻白眼,“一半天就打了這么一瓶,便宜你了!”
“嘿嘿!”
圣卓咧了咧嘴,身上的傷勢迅速恢復著。
另一頭,蠻力已經有了決定,“南知,本來我與圣卓就沒什么生死仇怨,為的只是一張回城卷!”
“只要你讓圣卓將回城卷交出來,我蠻力保證…”
話到這里,一道急促驚慌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繡娘,繡娘,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啊…”
“黃鳴?”
“那小家伙不是跟秦洪回去了嗎?”
林子那邊,一道嬌小的身影正搖晃著樹樁下繡娘,正是趁著秦洪不注意偷跑回來的黃鳴。
“可繡娘那是…”
“不好!”
圣卓大吼一聲,快速向那邊跑去。
一把匕首深深扎進繡娘腹部,鮮血已經將地面染紅。
“該死,是你!”圣卓惡狠狠的盯著站在不遠處的陳慶。
陳慶一邊后退,一邊擺手,“不,不,不是我,是,是…”
“隊長,是我,是我自己做的!”繡娘很虛弱,靠坐在樹樁上已經無力轉動目光了。
圣卓怒吼,“為什么?為什么要那么傻啊?”
“我…我知道他們會怎么對我!”繡娘嘴角苦澀,眼神悲涼。
在這個世界上,女人生來就不平等,這是一種悲哀,也是一種無奈。
“御哥,金創藥,還有金創藥嗎?”圣卓猛然轉頭,向蘇御求救。
蘇御搖了搖頭,他只有一瓶,剛才給了圣卓。
“小南哥,小南哥!”
圣卓將求救的目光轉向南知,依然是搖頭。
失去了最后一絲希望,圣卓像失了心魂頹喪的坐在地上,“怎么辦,怎么辦…”
蘇御看了看南知,南知卻望著繡娘,“她血氣耗盡,丹田已枯,我救不回來!”
蘇御知道,南知在說給他聽。
“繡娘,繡娘,你說過要養我一輩子的!”
“你不能騙我,不能騙我啊!”黃鳴嘶聲哀嚎,哭的凄慘。
繡娘如油盡燈枯,什么也做不了,灰暗的眸子望著小家伙,有心疼,有自責,有…不舍。
“黃鳴,黃鳴~”
突然,從林子外再趕來一人。
秦洪!
應該是發現黃鳴偷跑,所以趕回來尋找,當看見圣卓幾人都在,當下也是松了一口氣。
不過瞧著幾人臉色不對,向前又走了幾步才看見樹后還有坐著一人。
“繡娘?”
秦洪臉上一喜,趕忙走近,可…當目光落在后者身上時,
“怎…怎么會這樣?”
“繡娘,這…”
秦洪渾身顫抖,如遭雷擊。
聽見身后的聲音,繡娘竟然重新有了一股子勁,顫巍伸手,伸向身后。
“繡娘!”
秦洪趕忙上前握住,
“秦…秦…”
虛弱又激動,繡娘已經說不上話了。
“我是老秦,我在,我在呢,繡娘!”
看到這里,蘇御明白了,這繡娘和秦洪應該是早有情意。
“鳴…鳴兒,他…他以后…”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照顧他,我會照顧他…”
秦洪知道繡娘想要說什么,于是哽咽著重復著。
“那…那我…就…放…”
手臂一沉,繡娘走了!
“繡娘!!!”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哀嚎在了一起。
“她是自殺,與我無關,現在你們只要交出…”
“我交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