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要有一輛好車
劉信與張氏出了廚房,與母親介紹了采薇和她的四個弟弟。
張氏看到采薇,眼前一亮,但看到采薇身后的四個男孩,心情又沉重下來,拉著劉信的衣角問道:“太公答應你收留他們了?”
劉信父劉伯早死,劉季又不事生產,四叔劉交又在外求學,劉家主要靠二兄劉喜在外行商賺錢供養一大家子人。劉家一直是劉太公說了算。
因為劉太公看顧,劉信與張氏才能夠在家中活的自在。
采薇也就罷了,但她那四個弟弟,便是四張嘴,家里糧食本就不多,張氏擔心劉信此舉會惹劉太公不快。
“太公還未應允。但雍家人給孩兒百錢,去東市花了五十錢,剩下的都交給太公了。如今孩兒得雍家人看重,要為雍家人辦事,太公亦未阻止。母親若覺得在家中活的不自在,咱們也可令尋安居之所。孩兒長大了,養活一家人并不成問題。”
最后一兩句,劉信的聲音小了些,單只張氏能夠聽到。
張氏放下心來,但她并不曾想過分家的事情,反而囑咐劉信道:“有你太公健在,分家之事休要再提。再說外面的世道那么亂,一家人在一起,才不會給外人欺負了。”
劉信知道張氏十分尊敬太公,連忙應了下來。
劉家祖上也有做到卿大夫的祖輩,只是后來家業衰落了。
但也有遺產留下來,那便是劉家老宅,雖然破舊,房屋卻還有很多。
劉信讓采薇收拾出兩間廂房,一間自住,一間由她四個弟弟住。
房屋收拾后,劉信安排采薇認了張氏為母,兒媳忽然變成了女兒,張氏覺得自己的兒子心性還未定。那就再等等看吧,養女未必不能成為兒媳。
采薇與他四個弟弟其實并無血緣關系,而是因緣際會碰在一起的。劉信從采薇口中得知此事時,只想翻白眼。采薇這樣做,心腸也實在太軟。但另外一方面,劉信也能夠放心將張氏托付給采薇了。
翌日清晨,劉信沒有用早飯便來到雍家別院。這里本是鄉嗇夫的住所,如今鄉嗇夫的人頭掛在西城門上,雍齒是這里的主人。
劉信來到時,雍齒正在怒罵雍離,雖然劉信來到,雍齒也沒有給兒子面子,火氣很大。
劉信從雍齒的怒罵中了解到,昨晚豐邑并不太平,偷盜案發生三起,搶劫殺人案一起。
其中一起偷盜案便發生了雍家別院內。雍容的神牌竟然被盜了。
雍齒將錢財看得很緊,卻并沒有派人看護亡父的神牌,畢竟神牌又換不來錢,卻未想到賊人偷東西不成,便拿走了神牌泄憤。
若讓豐邑百姓知道此事,對雍齒的聲望將是巨大的打擊。所以雍齒并未聲張,卻也只能拿自己的兒子泄憤。雍齒自封豐公,以自己的兒子為中涓護衛,統帥衛士,保護雍家別院。神牌丟失,雍離要負主要責任。
雍離乖乖挨了訓后,便被雍齒趕出去了。雍齒收拾起情緒,自回到堂上坐下,也示意劉信坐,敘禮結束,雍齒問道:“信哥兒回家之后,可曾想過要在我這里謀求何位?”
劉信道:“愿比沛縣蕭主吏,為豐公主持一縣之政。”
雍齒大笑:“好!那你從今天開始就是豐邑的主吏掾。那么我們就談一談眼下豐縣最為緊迫的要務。不知劉主吏何以教我?”
劉信道:“我想豐公應該為自己造一輛好車。若身為地方諸侯,連一輛好車也沒有,白白讓六國諸侯貴公子嗤笑。我聽說魏王咎便有一輛好車。”
當日中午,豐邑東市門前便張貼了一張豐公求好車的告示。雍齒擬出十萬錢采購,但有個條件,車子組裝必須在豐邑城內完成。這事引得看告示的人議論紛紛,直到雍離親自用牛車將十萬錢拉到了東市門前,看到一貫貫用草繩串起來的足額半兩錢,人們才相信雍齒真是要求一輛好車。
在古代,分工最多的行業便是造車業。造車業能夠帶動其他配套產業的發展。為劉信將豐邑的經濟盤活。
豐邑城內便有一家劉氏造車作坊。劉信安排的訂單便是為劉氏量身打造的。
劉氏造車作坊主名叫劉轂兒。劉轂兒生意最好的時候,還將車子賣到了彭城。
但動亂頻頻,大家都忙著保命,消費都是能省則省,已經很少有人找劉轂訂購車子了。
若非得知了雍齒貼在門口的告示,劉轂已經決定關門大吉,往東去投奔親友了。
只是劉轂還要確認一下,雍齒是怎么個買車法。若是強買強賣,他自是不肯干的。但要不是強買強賣,這生意便還有做頭。劉轂往雍家別院來,到了大門口,看到門口的衛兵,又嚇得轉身便走。
劉轂不由得暗罵自己是昏了頭,利令智昏,那雍齒可是個反賊,能有什么信用。走到幾步,又想到自己這一走,便是關門歇業,背井離鄉的命運,多少不甘涌上心頭。又壯著膽子往雍家別院走去,想要向門口的衛兵報了身份又不敢。
如此來來回回了幾次,被衛兵通報了雍離。雍離挨了雍齒的罵后,便一心想要捉住偷神牌的賊人,收到稟報便懷疑是偷神牌的賊人派人來聯系自己索要錢財了,他大踏步走了出去,只看見一個中年商人,臉上一副愁苦模樣,但顯然不是賊人。
“你這斯在門外偷偷摸摸做什么?”
劉轂鼓起勇氣道:“小人是劉氏造車作坊的。”
雍離一聽,更來氣了,他不知道自家父親被劉信灌了什么迷藥,居然同意了劉信造車的事情。
現在是造車的時候嗎?亂世最重要的是糧食。眼下余錢不去買糧食,卻去造車!他勸誡父親,卻被雍齒又罵了一頓,說:“這事是你該管的嗎?給你三天時間,將偷你大父神牌的賊人捉到,這才是你該干的事情!”
“造車?你與劉信商量好怎么平分這十萬錢了嗎?”雍離揮拳欲打,手卻留在了空中,盯著劉轂身后。
劉轂轉身看去,但看到一名素衣方領頭戴梁冠的青年官吏,在他身后還有一小廝,卻是劉轂的隸臣妾。
“劉主吏,他便是我家主人了。”那小廝介紹道。
雍離收回拳頭,冷哼一聲,轉身進了院子。
劉信當下換了一張笑顏請劉轂進院中。兩人談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天昏,雍離才看到劉信與劉轂從房屋里出來。
劉轂離開雍家別院時,帶走了五萬錢作為定金,由兩名衛士負責用牛車運往劉氏造車作坊。
劉信送別了劉轂,時天已黑,雍齒讓雍離護送劉信返家。到達中陽里里門,雍離問劉信:“父親沒有讓我和你說。但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劉季已經自立為沛公。你若想要投奔他,今晚便是好時候。”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雍離苦笑道:“畢竟同學一場。我不忍看到你被我父親欺瞞,到時兵戎相見,不如現在好聚好散。”
“你是害怕我給豐公使壞吧,害了你們……”
雍離索性承認:“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何要勸說我父親造車?眼下這個時候,可不是奢侈享受的時候。”
“那你為何不問問你父親是怎么想的?你覺得他會這么容易被我欺瞞?雍離,你放心好了,我既然答應輔佐你父親,就會盡到一個智士的責任。你若不敢問你父親,也用不了幾天,你便會明天我的做法了。”
月光下,雍離直視著劉信明亮的眸子,卻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這個老同學。
雍離回到雍家別院,被雍齒叫到了臥室。
雍齒躺在床上,也不起身,只是問道:“和劉信說了劉季的事?”
“說了。”
“那他怎么說?”
“他還是愿意留在豐邑。”
對于雍離的回答,雍齒不置可否。
“天晚了,快去睡吧。”
“可是賊人還沒有抓到。”
雍齒道:“神牌已經還回來了。”
“誰干的?”
“王家的人。”雍齒的心情有些沉重,他不知道這究竟是王陵本人的意思,還是他身邊那些游俠的自作主張。但決定自立的那天起,雍齒便也沒有了回頭路。
王陵若是想要自己的人頭,就請他自己親自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