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豐沛之戰（二）
雍齒來劉信住處，不單是要將帛書給劉信看的，正是要帶劉信去見雍齒。
劉信跟隨雍離來到堂上，看到了雍齒一張憤怒的臉。自劉邦攻打豐邑以來，雍齒就一直保持這樣的一張臉。
這也難怪，雍齒太輕視劉邦了。雍齒本以為只要將劉邦安插的暗探清除，劉邦就會知難而退。但事實并不這樣。讓劉邦作為依仗的并不只是那些暗探，還有豐邑百姓的民心。
雍齒與劉邦不同之處在于，雍齒雖然也想要當老板，但名義上卻是在給魏國打工。同樣作為老板，劉邦要比雍齒更有上進心。
雍齒給豐邑百姓提供了安穩的生活。但安穩發展在這樣的亂世并不適用。劉邦則是要帶他們去爭奪天下。
就像后世的相親，女方總是更青睞有上進心的男人。豐邑的百姓雖然感恩雍齒給他們帶來的好生活，但在關系自己未來的時候，更愿意投向劉邦一方。
而雍齒并不能像鏟除劉邦暗探那樣去鏟除豐邑的百姓。
“若由你說服我投靠劉季，你能在他那里混個什么位置？”
雍離大驚。
“大人，豐邑尚可守，為何要投靠劉三？”
饒是劉信故作沉穩，此時也有些詫異。他可是想了許多的話用來勸說雍齒。畢竟劉邦給劉信的驚喜要比預料的多，雍齒不過勇將之材，劉邦卻是天生的政治家。在劉信評估豐沛之間軍事實力的時候，劉邦已經從政治方面打擊雍齒了。
這毫無疑問戳中雍齒的軟肋。
雍齒看清楚了這點，所以才會有現在的話。
但投降也是一門學問。既然要決定投降，如何用手中的力量換得足夠的利益，就變得十分重要。
在雍齒看來，劉信與劉季都是一丘之貉。也許劉信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所以才死乞白賴地留在豐邑。
“若豐公能夠放下成見，與沛公合并，信可在沛公軍帳中擁有參與軍情機密的資格。”
“有我父子相助，難道不能領一部司馬？”不然也太掉價了。雍齒還指望劉信能在劉邦陣營中開門立派呢。
劉信苦笑。眼下自己聲望過高，有壓過劉邦的態勢，考慮到有這個問題在，劉信就不能擔任軍職，反而要避嫌。
劉信好說歹是終于說服了雍齒。
既決定要投降，那便宜早不宜遲。雍齒命人將盧綰從獄中提出，又派遣家中一個子侄為使，安排兩名衛兵護送到城外劉邦軍營中，與劉邦商議投降之事。
盧綰從劉信口中確認消息無假后，才愿意一同出城。劉信看到盧綰臉上、胸前、脖子上的一條條血印，暗自咂舌，倒也有些佩服盧綰的義氣。
約過了半個時辰，城墻上的守軍來報，劉邦軍已經抵達城門前，還說既然雍齒已經投降，他們便要提前進城。
“這劉三搞什么名堂？就不怕我在城中設陷阱嗎？”
劉信也微微皺眉，現在天已黑，雖然明月當空，但劉邦軍這樣做，卻并不穩妥。按照正常交接的儀式，應該是豐邑派出使者后，劉邦再派使者來，查看城中實情。確認無誤后，軍隊才會進城，而且一般也會選擇在白天進城。
劉信卻并不準備將這些與雍齒說，只是道：“豐沛子弟間多是親朋故友，沛公才因此不防備吧。”
當真是這樣嗎？雍齒對劉信的話無從反駁，此時仆人送來了肉羹，劉信一口口喝著，顯得淡定從容。
那傳令的小兵彎腰低頭還在等待雍齒的命令。
雍齒終于道：“打開城門，讓他們進城。”
劉信心中松了一口氣，這才察覺到碗里的肉羹太咸了，雍家應該考慮換一個廚子了。
劉信道：“可讓城中守軍讓出東面、北面城墻，給進城兵馬駐扎，原東、北城墻守軍移至西、南。另外派人通知城墻守軍，讓他們不必驚慌。豐沛已經是一家人了。”
雍齒聽從了建議。
大軍入城，城內不免嘈雜。嘈雜之后又重新歸于寂靜。
雍家別院大門外傳來車馬聲，劉信與雍齒都睜開了眼睛，兩人一同出了院落，看到了大門外的劉邦及其一班中涓。
劉邦只帶百人來，且都是步行，只劉邦使用馬車代步，車夫為日后大漢第一司機夏侯嬰。劉邦從車上下來，車上還有兩人，劉信的四叔劉交與去而復返的盧綰。
隊伍之中，不見曹參。
只有樊噲，提著兩把短戟，盯著雍齒身后的雍離。雍離也瞪了回去。
雍齒與劉邦算是老熟人了，不用劉信介紹。劉信便很識趣地站到一旁，讓劉邦開始表演。
劉邦下了車，便熱情地與雍齒雙手握在一起，一同進了堂內。
劉邦反客為主卻沒有一點兒不自在，雖然很晚了，依舊讓廚子去準備好酒好菜，又請來了豐邑的許多父老與城中屬吏，眾人把酒言歡。劉邦對雍齒也十分奉承，一口一個雍兄弟，叫的好不親熱。
作為子侄輩，劉信并未上桌，與雍離兩個一起在堂外“賞月”。
待堂內的歡聲笑語暫歇，一個個客人心滿意足地離開，劉交出來將劉信與雍離叫了進去。
劉邦捋了捋自己粘了酒漬的大胡子，打量了劉信上下，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精氣神都不缺，信哥兒，我在沛縣可沒少聽說你的事跡。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可是你說的？”
“乃是侄兒從書中讀來的，覺得有理，便記下了。”
“那很好哇。你的功勞我都記著呢。本想安排你到沛縣，做蕭何的副手，如今卻要等一等了。”
劉邦聲音頓了頓，隨后吐露出了一個大消息：“秦軍正在來的路上！可能距豐邑已經不足三十里。”
也就是說，秦軍明天就能抵達豐邑城下。
雍齒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終于明白劉邦為什么著急忙慌地要進城了。雍齒那是一個后悔啊，他若能再堅持堅持，也許就是豐吞并沛而非沛吞并豐了。
劉邦飲了一口酒，繼續道：“但在這個壞消息中還是藏著一個好消息的。”
雍齒問：“什么好消息？”
“秦軍直接朝我們來了，沛縣依舊安全。”
“可打探到秦軍有多少人馬？”劉信并不準備聽劉邦的冷笑話，主動問起了軍情。
“不下一萬人。”
一時間眾人皆沉默無語。雖說秦軍數量只是豐邑現在守軍的兩倍，但那可是正規軍！如果說之前劉邦與雍齒之間的打斗是菜雞互啄，那么眼下剛剛成立的豐沛軍事集團很快便要迎來他們的第一場正式軍事戰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