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總動員

定陶被稱為天下之中。定陶是水流交匯之地，商旅往來頻繁。財富之多，曾引得許多起義勢力覬覦。

但定陶也是天下有名的堅城。項梁軍正是在圍攻定陶時，連日不克，最終被章邯軍夜襲，全軍潰散而戰敗的。

沒有比定陶更適合作為楚軍糧草運輸的中轉站了。

定陶城卻也為它忠于秦國的立場，付出了巨大代價。

當初章邯軍離開定陶北上，為了安撫疲憊的士卒，竟是默許士卒劫掠定陶三日。此時的定陶城人口十去其六，商旅滅絕，一副人間慘狀。

軍隊是一頭餓獸。即便打了勝仗，若沒有錢糧犒賞，最終他就會掉頭咬向自己的主人。

這一支由六國囚犯組成的驪山徒眾，之所以維持不散，正是靠章邯軍豐富的犒賞與嚴厲的軍法。打的勝仗越多，花的錢也就越多。而定陶城的錢足以喂飽整個大軍。

楚軍主力由安陽抵達定陶城下。定陶派出代表歡迎楚軍入城。但項羽并沒有在定陶停留。他討厭定陶，也討厭這些向他諂媚的小人。項羽撥給劉信一千兵卒使用，便又繼續北上。劉信，將留在定陶，他將在定陶主持大軍糧草運輸。

劉信進入城內后，便將城內殘余的官吏組織起來，肅清城內的強盜、流氓、小偷，都吊死在西市門。短短數日，西市門前每天要吊死數十人。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咸陽那里派遣了一名酷吏過來，后來得知是楚國的武平君劉信，沛縣學室明法出身，一個個都心中感慨：秦人也好，楚人也好，整日被泡在律令文書中，都一樣會變得殘酷。

劉信抵達定陶城十日后，范喜也率領第一批民夫，共五千人，與劉信會合。

本來不需要范喜親自帶隊的，但劉信把他調到定陶來協助自己，范喜高興得很，緊趕慢趕，竟是比劉信預料的提前了三天。

五千民夫都是赤手空拳而來，里面還有劉信要范喜在碭郡征召的一百名工匠。這一百名工匠都是范喜從碭郡各處精挑細選的，都是真工匠。

范喜本以為劉信會派這些工匠去項羽軍營中，就像他將魯班社交給了劉邦一樣。但劉信并沒有這樣做。反而讓這些工匠與民夫一起打造一種叫做踏椎的物件。

在劉信的政令下，整個定陶城都變成了一個踏椎制造加工廠。定陶作為全天下聞名的商業城市，并不缺少工匠。因此定陶城的工匠也被動員起來，被勒令制造踏椎。

其實，整個楚國都被動員了起來。懷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是也派遣呂臣等一班老臣，作為使者，催促歸屬楚國各縣運輸糧草去定陶，保證北上大軍的糧食供應。

“絕不能讓北上的楚國子弟餓到！”這是懷王的原話。

雖說這件事情本不需要懷王的催促，自有劉信派出的軍法官監視。但懷王的做法還是起到了振奮人心的作用。楚地的百姓一廂情愿地認為，他們又有了一位英明神武的大王。

荷水、泗水、睢水、濟水都飄著楚國的運糧船只。沛縣、留縣、碭縣都有楚國的子弟的運糧車隊。

彭越為今日這般景象已經等待許久了。他將部下藏在巨野澤中，隱忍多日，便是為了讓劉信放心地運輸糧草。等到楚軍運輸最繁忙的時候，狠狠地賺上一筆，如此便有敲山震虎之效。

到那時，他便可以捏著楚軍的七寸與之談判了。當然，彭越并不是有阻礙楚軍北上救趙，而是要與懷王簽訂城下之盟，這天下不能沒有他的一份兒。

此時，彭越藏在巨野澤的一片沙洲水寨中。今天的太陽暖洋洋的，彭越睡在躺椅上等待著消息，這躺椅是他的一名手下從沛縣的行商搶來的新式家具。

彭越的肚子嘰里咕嚕地叫喚，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癟下去的肚皮。

自從彭越在魏地狠狠地劫掠了一筆后，好日子便算到頭了。先有章邯軍攻打東阿，后有項梁軍救援，兩軍在此地活動數月之久，為避免傷及，彭越只能帶領自己的部眾藏在巨野澤中不出。

只是坐吃山空，原本劫掠的糧食根本無法支撐萬人以上的部眾，一些原本聞名投靠他的人，也都各自散去，有的還被劉邦與項羽接納了。此時彭越在巨野澤中，也只有四五千人了。即便如此，若只是仰仗漁獵，而不外出搶劫，也是不能長久維持的。

一名獵人打扮的少年棄船上了岸，直奔在沙洲中的彭越而來。

“首領，成功了！”

彭越一下子站起，按住激動不已的少年問道：“收獲多少？”

少年道：“至少萬石糧食，夠咱們吃上數月的了。”

彭越大喜，讓少年幫自己把躺椅收放好，自行上了船，來到了這次劫掠的地點，荷水的一段。

彭越站在河岸邊上，只見河岸上停靠二十幾艘劫掠來的船，有運糧的大船，有小型的漁船，都滿載著糧食。何止萬石，其中運糧的大船居多。彭越看到河中央居然有兩艘大船沉入了河底，只露出了一點腳來，氣得跳腳，罵道：“是哪個孫子給老子將船弄沉了？”

“啟稟首領，委實不關我們的事，應是楚將命人鑿沉的。楚將已經被我們抓住，任由首領處置。”

“那楚將人呢？帶上來。”

待人被帶上來，彭越才發現并不是什么楚將，而應該是一名濃眉大眼的青年文吏。那文吏看到彭越，卻并沒有半點害怕，反而直視彭越。

“船你給讓人鑿沉的？你這可是浪費糧食！”

那文吏嘆了口氣道：“你們突然出現，我哪里有時間讓人鑿船，是船自沉的。武平君讓我等搜刮楚地一切船只，其中多有老舊不能用的。但為了供應軍需，卻什么也顧不得了。你若往南去，能看到更多沉船，不止這一兩艘。”

彭越預感到文吏的話是對的。但是他的態度不對。這文吏似乎并不懼怕自己，有點膽識啊。

彭越頓時有了招攬之意，道：“閣下為劉信那小子運輸糧草，我素聞劉信用法嚴苛，每到一地，必是人頭滾滾，如今糧草被截，回去也是見殺，何不歸順了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那文吏并不提歸順的事，只是拱手作揖道：“愿與彭大王巨野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