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入院(一)

陳郗被刺，河北軍群龍無首，總是要有所安排的。劉信輕裝簡行，先河北軍而走，多少讓劉邦減少了對自己的懷疑。但若沒有一支軍隊提前抵達河北，以作鎮守威懾，怕是也無法盡快讓河北恢復安定。

所以，這兩萬人遲早是要開往河北的，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給河北軍確立一位領頭將軍。但這樣的人選卻難尋。

全旭并不合適。劉邦雖然有意拉攏全旭，卻不敢再讓全旭與劉信走太近，擔心他二人舊情復燃。

韓信就更不用說了。韓信降漢后，劉邦依舊對韓信不放心，最終卻是設計宴請韓信，將韓信控制住了，韓信原來的部眾自然也被劉邦全盤接收。劉邦自是不會讓韓信有再次領兵的機會。

但去除了韓信與全旭二人，能夠統率河北軍，且能夠讓劉邦放心的人幾乎沒有。

而就在劉信走第二日，張良、陳平都上奏讓劉邦盡快確定河北軍領頭將軍人選。到了下午，不懂軍事的叔孫通、陸賈也有上奏，又說了一些“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廢話。

言下之意顯然是認為劉邦又開始嫉妒心發作了，這是在勸說劉邦以大局為重呢。

劉敬的上書則更直接，直接催促劉邦盡快率大軍北上，將匈奴驅逐出境了，不明白皇帝為何貪留在沛縣城外。

劉邦氣得直接將奏章摔在了地上，嚇得群臣戰戰兢兢，擔心寬容的政治風氣不在。

劉邦遣散了群臣，戚姬挺著大肚子出來侍奉。劉邦連忙迎上去，攙扶著戚姬到自己床上來。劉邦老來得子，對這個兒子最是看重，拉著戚姬躺在自己懷里，撫摸著戚姬的肚子。

戚姬任由劉邦的老手摸著自己的肚子，氣喘著問道：“大王愁眉不展，是在為何煩惱？”

劉邦將剛才與群臣討論的事情說了，戚姬卻并沒有言語。這一點倒與自己那結發妻子不一樣。如果是呂雉，此時怕是已經發表了一番長篇大論了吧。

但男人往往是下賤的生物。你不說話，他偏偏就想聽你說些什么。

“你心中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說出來。”

戚姬笑道：“我心中倒是有個合適人選，只是若說得不對，徒惹陛下生氣！不敢說。”

劉邦心中一動，這下摸得便不是肚子了。

“你且說出來，讓我看看你推薦的合不合適。”

“陛下會生氣嗎？”

“那要看你推薦的合不合適。”劉邦笑道，卻也并沒有給戚姬保證什么。他要看看這個女人能否承擔起責任來。

戚姬壯起膽子回答道：“王陵。”

如果不是戚姬提醒，劉邦都已經快要忘記王陵了。這位在劉邦低微時當過劉邦老大哥的人物，藉藉無名太久，在整個楚漢戰爭中都是以沉默度過。王陵的名聲甚至還不如他的兒子王平。

但是，不得不說，王陵的的確確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首先說王陵的性格。王陵是一個耿直的人。王陵與劉邦不一樣。王陵的身上是真的有一股俠義之氣，所以劉邦不用擔心王陵會背叛自己。

而且，劉邦對王陵也十分了解。當初，劉邦叔侄設計驅趕走王陵后，王陵很快在南陽發展形成了一股勢力，擁有了屬于自己的部眾。王陵的領兵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王陵跟從劉邦較晚加上本身孤傲的性格，也讓他與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劉邦沒有想到王陵這次竟是與戚姬聯系上了。

劉邦派人召來王陵。

王陵進入劉邦營帳，看到戚姬也在一旁，便已經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當下按照戚姬吩咐的，收拾起自己的性子，向劉邦拱手道：“陛下！”

被自己曾經仰視的人拜見，劉邦樂了：“王陵！戚姬推薦了你擔任河北軍主將，你可莫要忘了她的恩情啊！”

王陵臉皮終究沒有劉邦厚實，當下老臉一紅，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戚姬笑道：“這哪里是妾身的恩德。一切的恩澤都出自陛下。王陵，你既然毛遂自薦，便要用心為陛下辦事。”

“臣知道。”

看到王陵依舊十分耿直，劉邦卻也無可奈何，卻也知道這樣的人大概只有一根筋的，自己囑托他的事情必然也能夠辦好。既然如此，那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呢？

劉邦當下拜王陵為左相，統帥河北軍，節制河北兵馬。所謂節制河北兵馬，自然是針對劉信的。最終，王陵的職責與差遣都在詔書中進行了更加明確而詳細的規定。最后才添上一句：“配合趙王撫慰河北”的得體話。

劉邦對王陵的任命，在漢軍中一石激起千層浪。在開國之初這個戰將林立并且戰意昂揚的時代里，將軍多，戰事少，將軍們愁的都是無仗可打的寂寞。

陳豨死了，大家在表面的悲傷之余，內心多少是有點竊喜的，都指望著代替陳豨，先其他人一步抵達戰場。并且，大家都知道皇帝對劉信的猜忌，所以能夠被皇帝委任河北軍主將的人，那必然是被皇帝認為是自己“貼心小棉襖”的忠心耿耿的人。

雖然有人對這個稱號不稀罕，可稀罕的人大有人在啊。比如周勃、比如樊噲，比如那還在齊地輔佐齊王劉肥的曹參。

但眾人怎么也沒有想到，最后讓王陵搶了先。

也只有韓信與全旭對這件事情全沒什么想法。他們都是自恃有才能的人，不屑于和一群鬣狗搶奪食物的，但其中也有些不同。主要是皇帝對這兩人的期許并不一樣。

韓信是做過異姓諸侯的人物。所以劉邦希望韓信能夠老實點。全旭則被皇帝委托了重任。但全旭的心情卻一直處于低迷的狀態之中。

那日全旭與司馬芝送劉信離開，劉信留下司馬芝，這固然是因為全旭對于自己的前途已經有了決定，可是當劉信真的放他離開，全旭的內心卻并不好受。即便他內心深處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是正確而理智的。

可是理智往往不能讓人有愉悅的享受。

大軍尚未進發，韓信與司馬芝兩個無聊之人，發現彼此都來到了沛縣的武氏酒館喝著悶酒，既然有緣，便趁興拼桌在了一起。二人都因劉信而讓彼此有了聯系，兵法上又都有幾分心得，共同的話題倒是不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