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娘子坐得安安穩穩的,話雖如此,也沒見特別殷勤地給含釧照顧倒茶什么的。
含釧心里暖暖的。
她運道好,無論何時遇到的手帕交都是好人,大大咧咧又腦袋缺根筋的老左算一個,可可愛愛又八婆的齊歡算一個,再就是瞿娘子了。
怒砍贅婿胳膊,真乃一介奇女子也。
更甭提前些時日,曹家因曹醒深陷北疆情況不明一事,京中頗多猜測,有趁機想踩曹家一腳的,也有抱著一盅雞湯來家里看她的。
落難時,瞿娘子來,發達了,瞿娘子反倒怕惹人閑話了。
含釧抿嘴笑起來,“婚姻嫁娶,本是法則規律,不嫁這個也得嫁那個,有甚好恭喜的?”
瞿娘子笑一笑,神色舒爽,“倒也不能這么說,秦王殿下如今凱旋,你哥哥又封了伯爺,北京城的重臣勛貴一朝一換,來來去去的,還是那些手握丹書鐵券的人家更能立起來——那些讀書人家一代中舉興旺三代,可若是第四代無人入朝為官,便只能灰溜溜地從京城回去做富庶鄉紳罷!”
所以封侯承爵,算是如今男兒郎的終極目標。
瞿家在北京城經營著百年名店,算是將一個行當做到了頂尖。
凡事能在一個行當做到頂尖的,什么彎彎繞看不懂?
含釧沒否認瞿娘子的說法,輕輕點了點頭,抿了口茶,又閑聊了兩句。
瞿娘子將茶盞放在一旁的杌凳上,笑道,“說說看吧,你來做甚?總是有些個需求,你才到轎子胡同來——都是臨嫁的人了,若是尋常的拜訪,你祖母才不會答應你出門呢!”
含釧“嘿嘿嘿”笑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埋頭低聲問瞿娘子,“你想發財嗎?”
嗯...
如果含釧現場能透過銅鏡看到自己的樣子,一定會評價一句,她真是個猥瑣又認真,優秀且慘無人道的生意人呢!
瞿娘子愣了愣,隨即捂唇笑起來,“你想做什么!”
含釧舔了舔嘴角,挺直腰板,把心中的計劃連聲說出口,“...你沒發覺,京中很少有連號的食肆嗎!?”
什么叫連號的食肆?
瞿娘子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含釧雙手比劃起來,“你想想看,羅記成衣鋪、張記干貨店、百馥春...這些鋪子在城南城北城東,均有開店。還有平安票號、虎幫鏢局...這在九州都是遍布的!包括我們漕幫,有河有水的地方,就有咱們曹家。可食肆呢?你可說得出開了分店且有一定規模的食肆?”
瞿娘子悶頭想了想,遲疑著搖搖頭,“食肆...食肆沒辦法開分店的呀。一個食肆味道好與不好,全在于掌勺。而一個掌勺分身乏術,你總不能給他貼個小人兒,總店是他做菜、分店也是他做菜吧?”
“時鮮”里,有拉提一個大廚,偶有白爺爺幫襯,還有曹家送出去那三個有點天賦有點東西的幫廚。
含釧手攥成拳,目光灼灼,這個問題她想過,在昨晚失去意識前,她琢磨出了個所以然。
“...真正受歡迎的食肆,味道一定是好的,但不一定是頂尖的。”
含釧斬釘截鐵開口,“有酒、有肉、有別具一格的廳堂,價格適中且味道中上,已經符合絕大多數人的選擇了。”
“像咱們兩家的食肆,‘時鮮’用料比掖庭的膳房還講究,過時不食,且每一道菜都有功夫,收費算是京中最貴之一的食肆——別人來吃,吃的是格調,是真正有時間有品位對食物有極高要求的人才會選擇‘時鮮’。”含釧頓了頓,“你的留仙居,一只烤鴨子,歷經六十四道工序,還不外傳,費力費時,面向的食客群體也只是很小很小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還有很大一部分食客。”含釧說得很激動,“他們有點錢,有點閑,不樂意排隊,但也追求食肆的質量,他們去哪兒!?”
瞿娘子被含釧說得也有幾分激動了,激動之后,脊背一松,“京中的食肆沒有一萬,也有五千,自是有這樣的食肆可供選擇。”
含釧連連擺手搖頭,“是!是有這樣的食肆!可他們還沒做出氣候!稍稍做了點氣候的食肆,立刻上大菜、漲價、提高吃飯的門楣!又或是因主廚稀少,人手不夠,店里時常供不應求,導致食客的飲食觀感并不好!”
含釧左手握成拳,一把砸在右手的掌心上,“咱們要做的是,鋪開!全面鋪開!開設一間喜聞樂見的食肆,同一時間把分店全城鋪開!”
“城東也要有!城西也有要!做鋪天蓋地地宣揚,讓那群有點錢、有點時間,對食物有點追求的人,一想到要下館子,腦中第一時間浮現的是咱們的店!且他無論在哪兒,都能立刻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