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呀等,等呀等,等到木蘿軒前頭的那株美人蕉開了又謝了,都還沒等來結果。
含釧本想私底下問問曹醒或是徐慨,可這兩貴人,不比她,一個比一個忙,那日回來之后就很少見得人影了。
在心里面上下抓撓的那七八只老鼠...
嗯...
含釧全都抓起來曬干,做成耗子干了!
含釧前腳心里想著老鼠干,后腳從福建岳七娘處回來的那幾艘貨船里就有好大一麻袋的老鼠干,在一眾上杭蘿卜干、永定菜干、明溪肉脯干、長汀豆腐干、武平豬膽干、連城地瓜干、清流筍干等等美味里面,四仰八叉、曬成了透明狀、黃褐色的耗子干可謂是獨樹一幟、極具...極具岳七娘的風格...
瞿娘子盤完貨,就帶了五只耗子干到曹家來,擺上桌同含釧捂著嘴道,“...這東西,我可不敢加到鴻賓樓的菜譜里!人食客若是問我,誒!掌柜的!您這肉還挺香,就是吃起來有點生,是什么肉呀?”
瞿娘子拍了拍手背,“您說說看,叫我怎么答?怎么答?”
含釧捏著老鼠脖子,湊近脖子嗅了嗅,一股木屑煙熏的香味,再拿小拇指沾了沾,生嘗了嘗味道。
腥味和咸味都處理得非常好,很平衡。
記得《飲膳正要》里有說過田鼠干,是閩八干之一,配豬肉、冬筍、白蘿卜,佐以大蒜、生姜、甜水酒,油炒略灼而食之,或是配在煲仔飯里,也是一道好菜。
只是...
京人吃飯有點局限,什么鹵煮內臟、炒肝雜醬倒是沒少吃,可這些個奇奇乖乖的食材,其實包容度不高。
就像徐慨似的。
這廝是小時候沒吃過的東西,長大了一口不嘗。
夢里頭,含釧可喜歡用豬腦花涮四川牛油火鍋吃。
徐慨每次看她吃豬腦花的樣子,都像她追著活豬在啃似的...冷面棺材臉下驚恐之情溢于言表...
嗯,跟瞿娘子看到這摞老鼠干的神色差不了多少。
含釧捂著嘴笑起來,“您若覺得不合適,就不往鴻賓樓的菜譜上不就行了?岳七娘是個實心性子,說話過嘴不過腦,做事也差不離,必定是她入鄉隨俗,覺得是好東西這才給咱寄過來的呢!”
不過說起來,看《醒世迷夢錄》和《飲膳正要》兩本書,說起東南的飲食倒真是別具一格,什么“三吱兒”什么“牛歡喜”...啥都能吃...
若是有機會去走一走,看一看,一定特別好。
含釧沒等來曹醒的喜訊,也沒等來游歷的機會,倒是等來了最后一只終于落下的鞋子——宮里先是敲鑼打鼓地先是派了人來取含釧的庚帖,緊跟著在一個不那么熱、陽光卻很好的晌午,兩隊人馬抬著一百二十八臺、拴成大紅喜結的木擔子,一邊吹嗩吶一邊敲腰鼓,馬蹄兒還在踢踢踏踏地加聲音,大搖大擺地從東堂子胡同繞了三大圈停在了曹家門口。
宮里來下聘來了。
冷面閻王來定媳婦兒了!
當然,照例,棺材臉是不能來的。
圣人給足了曹家面子,打頭陣來下聘的是素來避世的福王。
第一臺彩禮就是老太后賞下的一尊百子游樂翠玉雕,半人高,放在第一抬,顯得特別有排面。
緊跟著的就是龔皇后賞的一套頭面,只不過是五十來兩的赤金夏荷蓮子頭面,寓意平平無奇,做工平平無奇,甚至重量都不算特別厲害。倒也想得通,老四又不是龔皇后所出,甚至和龔皇后所出的老二還存在競爭關系,龔皇后愿意賞抬面都不錯了。
之后的彩禮就是照著規矩辦的了,黃金、白銀、字畫、擺件兒...其中有一抬倒是有點意思,拿赤金打的一套鍋碗瓢盆,還有筷子、勺子、鍋鏟和筷架,做工精良且很細致,看上去特別有趣。
還有那兩對大雁,非常有生命活力,剛被放下,就在曹家的青石板上留下了專屬印記。
左家的、英國公家的、尚家的還有北國公家的女眷捂著嘴笑,看得嘖嘖稱奇。
英國公夫人同薛老夫人輕聲咬耳朵,“...前頭端王妃入門,皇家的彩禮規規矩矩的,不出彩也不逾矩,雖也是一百二十八抬,可里面就照著前朝皇子妃置辦的——您想想看,前朝是什么財力,咱們當今圣上又是什么財力?釧兒這一百二十八抬,每抬都有意思,這才是正正經經、認認真真置辦的!”
北國公家的說得更露骨些,“別的不說,老太后是喜歡咱們釧兒的!當初在龍華會時,釧兒道道題都會,那可是在老太后心里掛上號了的呢!”
薛老夫人榮光滿面。
在漕幫做老封君也風光,可沒現在風光——現在是什么場景!?
是皇家在給釧兒做臉呢!
別的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當今圣人喚他們家姑娘,也是一口一個“釧兒”的!
那可是自家孩子的叫法兒!
小老太太的虛榮心在此刻得到了巨大的膨脹和滿足,還沒等高興完,就看著那位圓臉、大肚子的福王從身后拿了封明黃的諭旨出來。
庭院里的人趕忙曲膝跪下。
福王照著念,“奉慈和宮慈諭,固安縣主恪恭久效于閨闈,升序用光以綸綍,太后躬聞之甚悅,茲特以指婚廣進伯曹醒,責有司擇吉日完婚!”
固安縣主...下嫁曹醒...
小老太太兩眼一黑,手撐在地上,腦子里“嗡嗡嗡”直響,一個不小心險些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