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不危大婚當日,開封城很熱鬧。
呂家不是開封人,蘇家也不是,不過兩家都有一定的家底,送嫁迎親都辦得十分體面。
一場婚事,解決了兩家的成親困難戶,蘇家父母的開心自不必說,呂家父母送嫁時更是差點哭不出來。
好在這種大喜的日子,也沒人注意他們是不是真哭,隨便干嚎幾句效果是一樣的!
迎親路上最引人側目的自然是蘇家放的鞭炮,這鞭炮做的又大又好,婚車駛過來時那名叫“遍地桃花”的鞭炮被點燃,宛如滿天花瓣飄飛,那些出來看熱鬧的小娘子們都看呆了。
對于女孩子來說,這種浪漫的東西永遠是她們最難以抵抗的。看著那片片艷如紅梅的花瓣徐徐落在雪地上,在地上綻開一朵朵花兒,不少人心里都忍不住羨慕起這位即將要成親的新娘子來!
傍晚蘇家開席,那更是熱鬧非凡,本來酒席這東西一般是吃個面子。開封城可都是體面人家,誰會真來別人家喜宴上大吃大喝?
可是一入席之后,大伙都發現蘇家這一桌子酒菜可真不得了,酒香醇誘人不說,那菜更是連礬樓都要略遜一籌。
眾人本來只想意思意思地動動筷子,嘗了一口之后卻根本停不下來!
他們覺得吧,老蘇這人值得好好結交,他們以后興許得多到老蘇家府上叨擾叨擾,吃飯不吃飯不要緊,主要是他們本乃同僚,平日里理應得多聚聚,坐下來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聊聊家事國事天下事。
老蘇家這底蘊,可不僅展現在菜色上,看看到場的人都有誰?張方平就不說了,兩家一直走得近,關鍵是還有歐陽修、韓絳、王珪、范鎮這些御前說得上話的人,還有司馬光、王安石這些嶄露頭角的官場新秀。
總的來說,蘇家雖沒請來幾位宰執,卻也稱得上高客滿堂了!
還有飯后分到每個人桌上的蛋糕,著實是綿軟可口,叫人吃了還想吃。只是名字叫蛋糕,用的怕是不僅是蛋,做起來工序怕也十分復雜!
別人家有一道傳家菜就很不錯了,這老蘇家了不得啊樣樣都是旁人家里吃不上的!
就連大伙都會做的那些家常菜他們家的吃起來似乎也分外可口!
有點東西!
到散席后,眾人將要離去走到門外卻見蘇家又有了新動靜。
蘇家上空展開了一朵朵焰火這焰火先開出一朵朵花兒來,倒也不算特別隨后出現的一幕卻叫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頓住腳步,定定地望著那綻著焰火的夜空。
那煙花居然能顯出字來!
“我眼花了嗎?”有人忍不住問旁邊的同伴。
“你應該沒看錯剛才那煙花確實顯出了‘百年好合’四個字!”旁邊的同伴同樣有些不敢置信。
眾人三三兩兩地相攜往回走,口里不住地討論著剛才那場叫人難忘的婚宴,都覺得這老蘇家不簡單。他們家要是不辦喜事,大伙都不曉得他們家藏了這么多好東西!
第二日一早新婦要跟著丈夫拜見公婆與其他家人。
親哥哥要成親蘇輅也獲得了三天假期,這就是第三天。現在的蘇輅已經不是起床困難戶,他早早跟著他娘等他兄嫂露臉。
蘇輅等啊等,等到餓得肚子咕咕叫,才終于等來了自己親哥。他見親哥腳步虛浮眼底有著掩不住的疲色,不由一陣緊張:他三哥不會新婚當夜就挨揍了吧?
蘇輅趁著嫂嫂在跟他娘說話悄悄問他哥:“哥你看起來怎么這么累?”
蘇不危耳根一紅,說道:“沒有我不累,我很好。”
他媳婦很好就是比較比較主動。他身體底子比較一般突然來了那么幾回就有點吃不太消。
蘇輅還當蘇不危是男人好面子不好意思訴苦,一臉沉痛地對蘇不危說道:“哥你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對我們說啊!”
蘇不危連連說道:“不委屈不委屈。”
男人晚上辛苦一點,怎么能叫委屈!
蘇輅見蘇不危堅決不說,也就沒再多問。
唉,他哥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自己承受些許傷痛應當不礙事!
不管怎么樣,蘇不危這位大齡剩男終于順利成婚,蘇家上下都很高興。
蘇家在開封的第一次露臉成功劃下了完美句點。
蘇輅忙活完他哥的婚事,才看到李紹寫來的信。
李紹這人一高興起來,寫的信就廢話連篇,三千字里頭有兩千九是在表現他的喜悅之情,剩下的才是正經事。
蘇輅一目十行掃完,得知白蠟蟲養殖的事順利展開,心情很不錯,提筆給李紹回了封信,自然又是一番不花錢的賣力鼓吹,表示有兄弟你在我就放心了,以后他們兄弟齊心,蜀地就是他們的大本營!
蘇輅寫完回信,忍不住揉揉手腕,感覺自己這小半年來寫的字比自己上輩子加起來還要多。
大宋居,大不易!
蘇輅瞎感慨一通,第二天照常去資善堂上課。
結果蘇輅又在宮門口與新宰相韓琦不期而遇。
聽說前段時間朝中的言官們先把排在第一的文彥博搞到自請去了洛陽,又緊鑼密鼓地把排在第二的賈昌朝搞走!
于是韓琦的機會來了,他直接接替老朋友文彥博的位置,成了現任一把手。
“韓相公。”蘇輅麻溜問好。
韓琦態度很和氣,不僅笑著應了,甚至還和他開起玩笑來:“聽說你們家昨天辦喜事辦得好生熱鬧,怎么不請上我?”
蘇輅一臉懊悔:“若是早知道您肯來,我肯定第一個給您發喜帖。等我成親時,一定請您過來!”
韓琦笑道:“行啊,那我等著喝你的喜酒。”
蘇輅沒想著和這老狐貍交流太多,應付了兩句就與揮別韓琦,溜走跟李憲會合去。
走出一段路后,蘇輅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一群紫袍官員與緋袍官員陸續在宮門外會合。
韓琦身為宰相,即便不主動尋人說話身邊也很快聚攏了不少人,只不過他們頭上都戴著展角幞頭,不便交流太多,只邊隨意地閑談著邊相攜去上朝而已。
這群衣紫著緋的人每一個都非富即貴,每一個都擁有著這個時代人人羨慕的權勢。
蘇輅收回目光,跟著李憲一起往前走。
兩人很快到了資善堂。
王雱和趙仲鍼還是到得比他早,正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么。
見蘇輅來了,趙仲鍼說道:“你可算來了,昨兒可真熱鬧啊,那煙火真好看!”他們昨天也去吃喜酒,只是蘇輅這個當兄弟的要幫著招待客人,他們沒好和蘇輅多說話。
蘇輅說道:“等你成親了,我也叫人給你做,你想要什么字就給你弄什么字。”
趙仲鍼喜笑顏開:“那敢情好,我們一言為定!”
蘇輅點點頭,又問:“你們剛才在聊什么?”
提到這個,趙仲鍼的臉就垮了下去。他嘆了口氣,說道:“你不是讓我搞一門營生練練手嗎?我早前盤了間鋪子,搞了個炭行賣石炭,最近天氣不是越來越冷了嗎?我見百姓苦寒,就把價錢降了下去,準備便宜賣給百姓,沒想到另一家炭行的家伙著實可惡,居然一口氣來把我們的石炭買光了,還直接帶了人來把我們倉庫搬空!”趙仲鍼的聲音越說越小,“管事跟我說不好再補貨了,現在石炭的進價都比我們賣出去的價高……”
簡而言之,他這炭行虧到姥姥家了。
蘇輅聽了,一陣無語。
石炭就是煤炭,這個時期煤炭和別的礦產不一樣,暫時還沒正式納入官營范圍,朝廷只是設置了稅炭場對送往開封的石炭進行抽稅而已。
當然,朝廷自己也會開采石炭囤積起來。到了天特別冷的時候,朝廷再低價放出囤著的石炭來平衡炭價,保證百姓不會因為燒不起炭而凍死。
聽說官府過去低價放炭時百姓爭相哄搶,還曾鬧出過踩踏事故,人都死過幾回。
趙仲鍼自己搞個小小炭行居然也敢玩低價這一出,難怪同行都看不過眼,直接來買空他倉庫!
人家同行也是用心良苦啊,你賠錢事小,真要死了人可怎么收場才好?
趙仲鍼這次出師未捷,開局就是賠本買賣,不由直嘆氣:“真沒想到,原來做生意這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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