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王雱也回到了王家。
正值休沐日,王安石在家讀書,聽人說兒子回來了,立刻擱下去看向走進來的兒子。
王安石向來是個嚴父,見了兒子也沒表露多少欣喜,只招呼王雱坐下說說游學見聞。
王雱挑揀著有用的事給王安石講了,又把自己寫的策論拿給王安石。
王安石板著臉接過看完,覺得兒子寫得很不錯。他點頭教育道:“看來你沒有懈怠,這就好,你要知道這世上聰明的人不止你一個,再怎么聰明也不能松懈。”
王雱點頭。
王安石又問起蘇輅有沒有整什么幺蛾子。
蘇輅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一天到晚能折騰點事來。
王雱又把蘇輅一路所做之事給王安石匯報了一邊,不過貼心地幫蘇輅瞞下了他和“張修茂”格外親近的事情。作為同伴,有些秘密他必須為同窗好友守好!
王安石聽了,只覺蘇輅這小子太過安分。不過少年人出去外面玩,沒空作妖也挺正常,王安石讓王雱去看看他娘,自己又重新拿起兒子寫的策論看了起來。
他兒子少有才名,性格也傲氣,本來打算早些應試,卻被他給攔住了,他希望能再磨練兒子幾年,等他成熟點再踏入仕途。要不然他一個半大小子,進了朝堂都和旁人說不上話,能做成什么事?
有時候晚個幾年再出頭不是什么壞事,至少他可以把兒子留在身邊再教上幾年。
至于蘇輅那小子,順便教一教也不是不行。
蘇輅不曉得自己被王安石惦記了。他溜達回家,發現家里有客人,是個生面孔,他沒見過。
蘇輅乖巧地上前喊了自家爹,才從蘇渙的介紹中得知這人名叫章惇,前年與蘇軾一同應試,有幾分交情。
今年章惇赴京應試,趕巧蘇軾的任地在章惇的趕考路線上,便托章惇捎了些東西回來。
開春章惇再次高中,與蘇不危意外結為好友,不時會到蘇家做客。
蘇輅聽著覺得章惇這名字挺熟悉,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這不是老江給他講過的八卦主人翁嗎?前年章惇考中了進士,但是他侄兒章衡是狀元,章惇便毅然決定回家去重考,堅決不屈居侄兒之下。
當時蘇輅還特意把這名字記了下來,覺得這人對自己狠,對別人怕是會更狠。
沒想到章惇居然能和他三哥成為朋友!
蘇輅好奇地問:“章兄與我三哥是如何認識的?”
章惇便給蘇輅講了講他與蘇不危相識的經過,也沒什么特別的,蘇不危如今進了畫院,有時就得奉命出任務,瓊林宴當天蘇不危就奉命去畫畫。
當時他們就聊上了。
章惇很快發現有蘇軾這個共同的熟人,再一問,還是蘇不危還是呂惠卿的妹夫!
章惇和呂惠卿都是福建路的考生,前年曾結伴赴京趕考,早就熟得不能再熟,有這么兩重關系在,他們自然逐漸熟稔起來。
蘇不危這人什么都不在意,只喜歡畫畫,本來應該和章惇沒什么共同話題,不過章惇少年時喜歡外出游歷,在家便經常出去縱覽名川大山,講起種種奇險風光與風土人情來頭頭是道,給了蘇不危許多啟發,蘇不危自然把他奉為知己。
正好新科進士得按制守選一年,給他們創造了友誼的溫床!
說實話,蘇輅不太樂意跟章惇這樣的人交朋友,不過自家三哥都跟人好上了,他也不能去勒令自家三哥和人絕交。要是他三哥嘴巴沒上栓,轉頭就去告訴章惇,那他豈不是無緣無故把人得罪慘了?
何況他爹看起來也挺欣賞章惇。
蘇輅也沒避著章惇,坐下吃了口茶,便給他們講起沿途趣聞。
蘇渙已經從家書中知曉蘇輅都去過什么地方、吃過什么東西,如今聽兒子親口再講一遍,卻覺得又是不同的感受。看信的時候他只覺得想揍兒子一頓,覺得這小子不僅拐帶了別人家女兒,還要寫信炫耀自己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現在聽兒子講起游學所得,還有個年輕后生在場旁聽,蘇渙便覺得兒子哪都很好,連出去游學都比旁人收獲多。
蘇渙矜持地說道:“子厚可是今年的進士,你路上不是寫了些策論嗎?拿出來給子厚看看,也讓他給你指點指點。”
章惇立刻說道:“談何指點,交流一下倒是無妨。”
蘇輅知道他爹想在章惇面前炫耀一下他這個兒子,也沒掃他爹的興,拿出自己寫好的功課給章惇看。
章惇對蘇輅能寫出什么樣的策論來也頗感興趣,接過蘇輅的文章跟蘇渙分別看了起來。
一看之下,章惇心中有些驚訝。
很難想象這樣的文章居然出自十歲出頭的小孩之手,要知道蘇輅過了六月才滿十二歲!在他這樣的年紀,居然能寫出這么老道的文章,著實讓章惇吃驚不已。
而且蘇輅的寫作方式自成一套體系,與尋常文章大不相同,整篇文章連句贅語都沒有,全是邏輯嚴密的論述,哪怕是讓歐陽修來改怕是都改不動。
章惇感慨道:“這樣好的文章,我只能說寫得極好。”
蘇渙很滿意自己聽到的。他捋須說道:“這小子還是有許多不足之處,他這樣的策論拿去科舉可不行,別說考上進士了,解試他都不一定能過。”
蘇輅聽了就不樂意了:“哪有您這么說自己兒子的?您得多鼓勵鼓勵我,要不然我會失去信心!”
蘇渙橫他一眼。
父子倆許久不見,章惇知道他們怕是有許多話要聊,也就沒再留下妨礙他們,起身向蘇渙告辭。
蘇輅熱絡地叫人取了些從洛陽帶回來的特產讓章惇帶回去。
蘇輅說道:“不值什么錢,就是嘗個新鮮。”
章惇說道:“那就多謝了。”
送走章惇,蘇輅也準備開溜。
蘇渙把他給逮了回去。
蘇渙板著臉教訓了蘇輅一通,針對他拐帶別人家女兒的可恥行徑進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蘇輅立正挨打,一句都沒頂嘴。
錯了就是錯了,真正的勇士,要敢于面對自己做的混賬事!
面對多了,自然就會習慣了。
蘇渙一看蘇輅那模樣,就知道這小子打定主意要誠懇認錯堅持不改。他嘆著氣說道:“你這么做,讓你老師怎么放心把女兒嫁給你?你過了六月就十二歲了,做事得多想想后果,要是旁人知道了這事兒,你自己臉皮厚固然可以不在意,你張妹妹該如何自處?”
蘇輅說道:“放心吧,旁人都不曉得張妹妹是女孩兒,在外頭她一直以男兒身示人來著!”
蘇渙瞪他。
蘇輅上前給他捏肩。
蘇渙見他這沒臉沒皮的模樣,只得把自己與張方平商量好的事給蘇輅講了。
簡單來說就是他倆的婚事該定下來了,前頭的禮數都已經走完,接下來他們馬上就得定親!
蘇輅睜大了眼睛,眼底明明白白寫著一句話——
還有這樣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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