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一,宜納彩、嫁娶。
一大早,洛縣便熱鬧了起來,一陣敲鑼打鼓,迎親隊伍從一處小宅子里將一身大紅袍,鳳冠霞帔的新娘子迎進了花轎中。
隨后,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一直到了柳府,這才停了下來。
柳府主人叫做柳毅,才虛歲十八,三年前父母過世,留下偌大家業。
柳毅當時只是個秀才,突遭噩耗,只得中斷學業,回到家中接手生意。
原本渾渾噩噩,終日恍惚,偌大家業也漸漸衰敗。
但不知為何,一年前柳毅突然幡然醒悟,重振旗鼓,居然將柳府的生意經營的愈加紅火。
而且還修橋補路,成了洛縣的首善之家。
洛縣人人提到柳家少爺,無不拍手稱贊。
今日是柳毅的大喜事,不過卻不是娶妻,而是納妾。
納的是一名青樓清倌人,藝名寶兒。
這寶兒素有艷名,受到無數富賈豪紳的追捧,但最終卻被柳毅捷足先登,贖了身娶進了家門。
雖然是妾,進門都只需從側門進入,也無需大肆操辦,但柳毅還是給了寶兒應有的體面,邀請了一些相熟之人入府吃宴。
“恭喜柳兄,納得美妾。”
“同喜同喜……”
柳毅在宴席間一一敬酒,臉上堆滿了笑容。
這倒不是應付,而是他發自內心的笑容。
只有他知道,如今的柳毅已經不是以前的柳毅了。
一年前,他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鳩占鵲巢,成為了“柳毅”。
至于真正的柳毅,早就因為父母早亡,郁郁寡歡而死了。
柳毅熟悉自身的處境后,就利用另一世的學識,很快重振了家業,甚至比以前的柳家更加興盛。
后來,他見到了寶兒。
這寶兒生的天生麗質,實在是柳毅生平僅見的美人兒。
于是他豪擲千金,并且當了一把文抄公,抄了幾首傳世名詩,就讓寶兒芳心暗許。
柳毅本就是洛縣豪商,給寶兒贖身自然是輕而易舉,這才有了今日娶寶兒入門的喜事。
“少爺,該入洞房了。”
柳府下人來到柳毅身旁,小聲提醒。
其實這也是柳毅的安排,要是再這么繼續敬下去,他可就得躺著進洞房了。
人生三大喜,洞房花燭夜,他可不想醉的不省人事。
于是,他笑著稽首道:“各位失陪了。”
“哈哈,柳兄且去且去吧。”
在眾多賓客的笑聲中,柳毅步履輕快的來到了洞房外。
房門外有丫鬟守著,見柳毅來了,急忙行禮。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少爺。”
柳毅可沒有辦事讓人旁聽的習慣。
他支開了下人,于是推門而入,輕輕的走進了洞房中。
兩盞大紅的蠟燭點燃著,屋子里混合著各種味道,但都很好聞,似乎是一種特殊的香味。
柳毅看到了還蓋著蓋頭的新娘子。
他臉上露出了笑容,輕輕揭開了蓋頭,露出了一張美得令人窒息的臉龐。
哪怕是柳毅見過了不少美人,也忍不住口干舌燥,心中緊張。
“寶兒,委屈你在這里等了這么長時間。”
柳毅輕輕握住寶兒的手。
不知道為什么,寶兒的手有點冰涼。
而且,燭火搖曳間,柳毅似乎覺得寶兒的臉有點太白了。
當然,他也沒有太在意。
新娘子的妝容本就非常濃,多擦了些粉也正常。
人生三大喜,如今得償所愿一樁,柳毅自然非常高興。
見到日思夜想的美人兒就在眼前,柳毅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撲住了寶兒。
一時間,紅燭搖曳,滿室生香。
不過,柳毅卻漸漸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從他入門開始,寶兒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而且,身子也確實有點太涼了。
難道是生病了?
這個時代,哪怕是傷風感冒都能要人命。
柳毅正要起身詢問,忽然覺得手上有一種黏糊糊的感覺。
他抬起手一看。
頓時,柳毅臉色大變。
血!
鮮血!
滿手的鮮血!
柳毅的鼻中也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味。
這是哪里的鮮血?
柳毅急忙低頭定睛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整個人渾身冰涼,“撲通”一聲就滾到了地上。并且還朝著門外大聲喊道:“來人,來人,快來人!”
“嘭”。
大門被撞開,丫鬟們急匆匆的趕了進來。
當她們看到眼前的一幕時,也忍不住失聲驚叫了起來。
此刻,床榻上的新娘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已經死了,而且腦袋上從兩邊太陽穴還在冒著鮮血。
殷紅的鮮血,將整個床榻都染成了紅色。
刺鼻的氣味彌漫在整個房間。
柳毅已經被丫鬟攙扶著了,許多下人也都聞訊趕了過來。
“冷靜!一定要冷靜!”
柳毅已經恢復了理智。
剛才的確是太嚇人了,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會被嚇個半死。
不過,他很清楚,這一幕不能被太多的人看到。
“關上房門,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
柳毅厲聲吩咐。
下人們立刻把守住了房門,只留下了幾個丫鬟陪在柳毅身邊。
“扶我過去看看。”
盡管丫鬟們也很害怕,但柳毅的命令也不敢不聽。
于是,丫鬟們攙扶著柳毅,慢慢的靠近了床榻。
柳毅咬著牙,強忍著內心的恐懼與不適,朝著床榻上的尸體看去。
他看清楚了,的確是寶兒。
面色蒼白,眼睛睜得大大的,哪怕已經死了卻依舊很美麗。
尸體額頭兩邊的太陽穴有兩個血洞,不斷的冒著鮮血,似乎有什么銳器一下子貫穿了寶兒的腦袋。
“不對,這血液怎么成黑的了?”
柳毅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臉色微微一變。
漸漸變黑的血液,只能證明一點。
那就是死亡的時間比較長了,肯定不是剛剛才死。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寶兒姐被娶進了柳府,送入了洞房。
而且房間里也沒有其他人,怎么可能早就死了?
更何況,之前柳毅還正準備和寶兒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一個大活人難道他還能認錯?
難不成,他剛才是和一具尸體……
一時間,一股寒氣從柳毅心頭升起,下身仿佛也微微一涼。
“趕緊找衙門的仵作來驗尸,我要知道她到底什么時候死的?”
柳毅咬著牙吩咐著手下。
頓時,柳府的下人迅速趕去衙門找仵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