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解決白霧,但亞瑟現在居然蝸居在這種鬼地方,并且為長期居住做好了準備,一副想要在此地天長地久生活下去的樣子,這小子難道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了嗎?
他現在到底在想什么?
蘇明對這一點很疑惑,他希望超直覺能給出點提示,但這種時候超直覺總是很安靜,于是蘇明只好自己問這種聽起來有點蠢的問題。
“你們怎么回事?難道你忘了我們進來的目的了嗎?”
亞瑟喝酒的動作一頓,表情嚴肅了幾分,神情頹唐挫敗。
他嘆了口氣,放下酒杯,坐在床邊,緩緩地是:“蘇明,我知道你很厲害,但過了這么久,你應該也見識過這個世界的恐怖了吧?現在別說解決白霧了,我們甚至連生存都做不到……這不是我們能解決的怪異。”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故作冷靜的消極感,讓蘇明想起了推石頭的西西弗斯。
現在的亞瑟就像是西西弗斯,他本該推著石頭上山頂,但他在半山腰停了下來,硬撐著不肯下山也不往上使勁,假裝騙自己說自己只是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可以繼續工作。
雖然不是同一個調查局的人,但蘇明覺得自己有必要勸說一把。
“亞瑟,解決白霧是我們的責任。”蘇明說。
“為了責任你要去死嗎?”亞瑟戲問道。
蘇明搖了搖頭:“我不打算死,但我不覺得像你現在這樣就是安全的,只有解決了白霧才能安全。”
“是嗎?看來你還沒有遭到這個世界的毒打呀,問一句,你做夢了嗎?”
“最近做了。”
“你不覺得很可怕嗎?”
“當然,是挺可怕的。”蘇明回道,隱約察覺到了亞瑟想要說服自己的理由。
從夏曉瑜的反應就能看出,夢境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是非常可怕的,對亞瑟肯定也是這樣,他是想要用夢境當做停下的理由嗎?
其實,蘇明自己并不懼怕夢境,但他也知道不能以他的條件去要求其他人,畢竟超直覺不是人人都有的。
“光是那個夢境都讓人挺不過去在那種精神狀態下,我們絕不可能完成任務。
蘇明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留在這個城鎮嗎?因為這是被夢中人庇佑的城鎮在這里睡覺晚上做夢只會做美夢不會做噩夢。”
蘇明低著頭沉思了片刻,問道:“所以你就打算一直住在這里不離開了?”
“不當然不是!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放棄使命的人嗎!”
亞瑟神情一凌,情緒激動了起來。
然后似乎是察覺到現在的自己根本不配說這種話他激動的情緒迅速平復,整個人又頹了下去。
“我也沒打算在這里住一輩子,只是暫時在這里而已,這里讓我可以冷靜地思考順便等待時機。
我相信調查局肯定會派遣更強的人來這里在那之前,我們要做的是保護好自己,讓自己保持正常的精神狀態,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活下去。”亞瑟補充道。
亞瑟的變化讓蘇明感到吃驚,在外面時他明明是那么一個驕傲的人,但現在他身上所有的銳氣都沒了。
蘇明一眼就看得出,現在亞瑟已經完全沒了與他競爭的想法甚至已經不抱有離開這個世界的希望了。
“他完了。”身邊的夏曉瑜出聲道。
“應該還沒有徹底完蛋,他只是受到的挫折太大了。”蘇明回道。
“蘇明你怎么看?和我一起待在這里吧?等外面的人進來。”亞瑟謹慎地問道。
“亞瑟如果只是夢境的問題我想我有辦法可以解決。我帶進來的那個小孩叫愛麗絲她能抵抗精神上的異常影響,只要和她在一起,那就不會受到夢境之神的干擾。”
聞言,亞瑟陷入了沉思,他皺著眉頭沉默了很久,然后站起身,說:“跟我來,我帶你們去見見飛云,看到他,我想你們應該會改變主意。”
蘇明和亞瑟在鐵匠鋪旁邊的小椅子上默默等待著,鋪子里叮叮當當的聲音連成一片,熔爐噴出的熱浪一陣接一陣拍在蘇明和亞瑟身上,兩人被烘得渾身冒汗。
他們被熱氣烘出來的熱汗,在冷風里一吹,又馬上蒸發,只留下刺骨的冰寒。
蘇明看著劉飛云在鋪里運用異能,緩慢地烘烤一塊燒紅的鐵塊,用鐵錘讓它在恰當的溫度下緩慢變形。
他赤裸著上身,敲打鐵塊的動作有力準確,比起調查局專員的身份,似乎他更適合當一名鐵匠。
“這個世界的冬天非常冷,夏天非常熱,別看現在天上都是烏云,等到了夏天,你就會感覺走在撒哈拉沙漠里。”亞瑟說道。
“你怎么知道的?”蘇明問。
“聽當地人說的,所以即使現在天氣冷得很,酒館老板看到我制冰的手藝,馬上就把我留了下來,因為我在夏天能派上大用場。”亞瑟說完,淡淡地笑了一下,蘇明竟然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慶幸。
“讓你們久等了,沒想到能在這里和你們匯合,這運氣也是沒誰了。”劉飛云擦干汗,穿上一件臟兮兮的外套,從鋪子里走出來,搬了把小馬扎在旁邊坐下,注視著蘇明道,“你們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看到你,真高興。”
劉飛云的態度也變了許多,蘇明可以理解亞瑟和劉飛云的態度變化,畢竟大伙兒現在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都同病相憐。
就算上繩前他們還在競爭螞蚱王,但既然上了繩,在對打就沒意思了。
“給他看看你的手吧。”亞瑟對劉飛云說。
劉飛云點了點頭,將纏繞在手臂上的繃帶一圈圈解開,將那只怪異的手臂展現在蘇明面前。
那條手臂皮膚猶如黑炭,表面布滿細小的裂紋,裂縫中音樂可以看到明滅的紅光,就像隔夜的炭火將滅未滅,這是蘇明從未看到過的現象。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蘇明問。
“異能使用過度,一般使用火焰我不會燒傷自己,但精神和體力透支到極限的時候,腦子對異能的掌控力大幅下降,最后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劉飛云一邊說,一邊重新把繃帶纏在手上,甩了甩,道:“沒什么大問題,看起來雖然很恐怖,但只是感覺疼而已,經常泡水就好。”
“你知道飛云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嗎?因為我們遇到了怪物!”亞瑟說。
“什么怪物?”
“三個神明你肯定聽說過,你之前提起了希望教,應該也去過他們的村子,之前我們也和那些人在一起。
但后來我們被襲擊了,被瘟疫使者襲擊了。
當時我們還以為憑借自己的力量,能夠殺死對方,但最后的結果,卻是我們根本沒有與之對抗的力量……那個怪物太強了。
蘇明你沒親眼見過,無法想象那怪物有多強,但我要提醒你,那絕不是我們能對抗的對手。”
亞瑟雙手握在一起,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隨著回憶,他似乎又回到了當時的現場。
“當時那些村民已經提前告訴我們,碰到那家伙的蟲子,就必死無疑,但那個家伙的弱點是火焰。
我當時覺得,憑借我的異能,再借助飛云的火系異能,一定可以輕而易舉干掉對方。
所以我們最初制定的戰略是我創造冰橋,逼近瘟疫使者,然后飛云用火系異能,將對方燒死。
而且我能產生一種低溫領域,讓周圍一定范圍內的溫度降到零度以下,所以如果途中有接近我們的蟲子,也能直接把它們凍起來。
最開始時是挺好的,我們成功接近了對方,但之后,突然就出現了一大堆能飛的蟲子,那些蟲子源源不斷地攻擊我們,我和飛云只能用各自的異能防御。
那個瘟疫使者也一直和我們保持著距離,根本不讓我們接近。
最后……我們只能逃跑,逃跑的過程中,全都是靠飛云的異能支撐,我的極寒領域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冰創造安全的路徑。
之后發生了很多事,我記不清了,只知道我們倆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撞,稀里糊涂就來到了這個城鎮附近。
也就是那時,那個瘟疫使者放棄了追殺我們……我估計,是因為他不想過于接近夢中人的領地吧。”
“我敢保證,那家伙一直在玩兒我們,他想要殺我們其實輕而易舉。事后我想了想,想要殺死那種怪物,只有用超遠程的攻擊……如果有足夠的槍就好了,現代武器要比異能靠譜得多。”劉飛云嘆氣道。
蘇明聽了默默不說話,劉飛云說現代武器能對瘟疫使者造成有效殺傷,但蘇明很清楚那不可能。
那個瘟疫使者的體型的確會給人一種用槍能射穿的錯覺,但蘇明和對方近身戰斗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那怪物能在地獄歸還狀態下的火焰中,堅持不短的時間,即使吃上幾發火箭炮,估計也是屁事沒有。
說實話,他覺得亞瑟能活下來真是命大,顯然他們遇到的那個瘟疫使者,驅使蟲群的速度,沒有他遇到得那個快,否則以亞瑟和劉飛云故事中的表現,絕無逃出生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