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平常回憶中的場景只有模糊的情節,那么在這個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清晰無比。
夏曉瑜自己站在人群中央,周圍的大人們都很高大,她的視角完全是小孩的視角,她在人群中穿行,沒有一個人能看見她。
從那一天開始,她孤獨的生活在偌大的宅邸中,夏曉瑜的家庭是貴族家庭,從小到大,她的衣食住行全都有人照料,但今后就再也沒人照顧她了,她愛吃的飯菜變得隨機上桌,她的衣服沒人給她洗。
經歷了一開始的混亂,她終于習慣了這種沒人能看見的生活,就在這一刻,她的腦海中突然記起了本來并不存在的記憶,她的腦子里多出了一條信息——如果想要變得不孤獨,那么就去尋找能看得見你的人,然后把你的力量分給他們,這樣一來,就有人能看見你了。
這條信息出現得如此理所當然,就像一開始就在她的腦海里似的,只是她最初遺忘了而已。
眼前的場景還在迅速變化著,夏曉瑜重新體會自己在鏡子面前,對鏡子說話;在父母的房間里大聲朗讀書本上的故事;跟著弟弟去幼兒園,看到有人欺負弟弟,就幫弟弟教訓那些人。
沒人幫忙洗衣服怎么辦?她學會了自己洗衣服。
沒人幫購置新的衣物怎么辦?她學會了自己從商店里拿。
看著紅綠燈,從人行道過馬路時,被闖紅燈自行車撞折了手腕怎么辦?自己咬牙把錯位的骨頭推回原來的位置……運氣好,并沒有留下后遺癥,憑借著父母遺傳的強大恢復基因,康復過程也沒遇到更多難題。
但從那次后,她知道在公共場合行動的時候要格外小心,不會有人再謙讓她。
感冒了拉肚子,沒有足夠的醫學知識,只能忍著腹痛一邊在網絡上尋找治療的簡易方法,按照網絡上的指導去藥店里買藥,服務員也不搭理她,只能親自動手尋找。
多生病幾次后,夏曉瑜就明白了人類是社會性動物,沒有人能脫離群體獨自一人活下去,她一個人的話,可能活不了多久,支撐她堅持下去的是腦海中那一段來歷不明的信息,那個信息告訴夏曉瑜,世界上還有能看得見她的人,她可以去尋找那樣的人,和對方成為同伴。
到時候,她就不再是一個人了。
記憶中的情節在夏曉瑜的腦海中快速掠過,盡管速度非常快,但每一個細節夏曉瑜都無比熟悉,重新看到這些就像重新體驗了一遍那段艱苦歲月,就算是她自己來看都覺得不可思議。
或許有時小孩子的意志比成年人更加堅強,只要有一點希望留存,不管那點希望多么渺小,他們都會認為一定能抓住。
然后——夏曉瑜抓住了。
她遇到了那個人,緊接著是一段時間內的狂喜,無比快樂的歲月,隨后絕望重新降臨,她再次回歸原狀,那不可思議的力量隨著與她締結契約的人數變多,不可抑制地膨脹起來,最終連因果都被那股力量踩在腳下。
于是,除了那些與她締結契約者,再也沒有其他能看見她了。
在懵懂的孩童年紀,她信任著與自己締結契約的“同伴”,完全沒有意識到自身掌控的力量擁有多大的價值與風險,一個主旨不明的宗教被建立起來。
她成了整個教派的女王,端坐于最高的王座之上,幾百級臺階下,所有人匍匐在她腳下恭敬地行禮。
那些人中有的掌握著富可敵國的財富,有的人擁有威力絕倫的異能——權勢、智慧、暴力、財富,被一股扭曲因果的力量征服并團結在一起,且永遠無法背叛!
但……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只是朋友和家人而已。
“王后,今天有大概三十個人被選中,或許他們能看見您,到時請您和他們締結契約。”
一張俊美的臉孔在夏曉瑜面前浮現,身材頎長的金發男子在她面前恭敬地彎腰,沖他微笑,眉眼之間布滿了溫柔,而回憶起這一幕的夏曉瑜,內心卻感受到了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仿佛毒蛇順著小腿盤踞而上,沿著肌膚一路爬過大腿,爬過身體。
加百列,這個控制了她人生的人。
“加百列,我想要出去,我不想繼續在這里了,你說過要帶我去那個一年都下雪的島嶼,我們什么時候去啊?”
“對不起,暫時還不行啊……您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呢,曉瑜必須幫我震懾住下面那群人,如果沒有你的話,他們都不會聽我的話,到時候一切就都亂套了,你也不想我被這些人為難對吧?”
“但是……”
“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加百列輕聲在她耳邊耳語,這曾經的溫聲細語,如今聽來,竟然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得意。
最后,她還是妥協了。
在男人的安排下,她和更多人締結契約,靠著那些人,她擁有了曾經不曾有的一切,信徒之中有專業的醫師每天來檢查她的身體,連身上穿的衣服和一日三餐都經過精心的安排。
男人承諾的一部分條件的確允諾了,但這些都不是夏曉瑜想要的,于是……她第一次和那個男人爆發了沖突。
“我要出去!我不是什么王后!別把我當小孩子!”
“我從來沒把你當小孩子,我只是在幫你尋找更多的朋友。”
“他們不是朋友!”
“但他們有權有勢,可以幫我在更大的范圍內,更快的找人,至少我們目前是需要這些人的。”男人為難的苦笑,笑容中帶著一絲縱容和厭煩
對方永遠微笑不生氣的臉孔激怒了她,于是她拿起床頭的花瓶狠狠砸在了對方的頭上,看著對方額頭流下的猩紅液體,夏曉瑜頭一次不知所措,而對方卻依舊只是微笑道歉。
經過那次矛盾沖突后,她身邊多出了幾個同齡的玩伴,此前她從來沒有遇見過能看見自己的同齡人。
但夏曉瑜知道這些人和她以前幼兒園的朋友是不一樣的,這些人都不是她真正的朋友,她想要離開這里。
更多的記憶灌進了夏曉瑜的腦海,大量的情報,一切都是之前不曾記得的,但重新回憶起來之后,竟然都如此的熟悉,本來分散的片段被完美融合在一起,人生中那些關鍵的轉折點,像海底膨脹到極限的氣泡,終究浮起,在上浮的過程中越變越大,最后在海面破裂。
知曉真相……
逃離中的偶遇……
信任后的欺騙……
背叛……
——失憶!
夏曉瑜猛地睜開雙眼,她所有的記憶都恢復了,但在回憶起一切的同時,他知道了自己也失去了最最關鍵的資格,那就是傷害力量共享者的資格!
“該死!”
夏曉瑜探手去摸旁邊的七號置物箱,結果卻摸了一個空,身后驀然響起作亂君的笑聲。
“啊哈!看來你記起來了!很棒哦”
夏曉瑜轉過身,看向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的作亂君,她滿臉興奮地望著她,仿佛在期待著她說些什么。
“你騙了我!”
“不,我沒有騙你啊,誠實錄音機可以證明一切,之前你可是好好問過我了。”作亂君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我是說示意那次!”
“哦,那次啊,抱歉了啊哈哈!因為你實在是太可愛了,所以我才想要稍微捉弄一下你,看看你變成那副樣子會變成怎樣,果然你最棒了!我真是——超喜歡你!”
作亂君從椅子上站起來,向夏曉瑜張開懷抱。
忽然,她表情一滯,歪了歪頭,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充滿歉意的表情“啊呀,忘了這句話好像已經說過了,剛才因為這個告白你是不是還挺害羞的?”
“艸你媽!”
夏曉瑜怒吼道,情緒完全失控,舉起拳頭就沖了上來。
作亂君瞇起眼,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抬起腳對著夏曉瑜的肚子就是一記正踢。
但她的這一腳并沒有如她想象中一般,直接將夏曉瑜踹飛出去,她的一腳踹在夏曉瑜身上,完全沒了威力。
“誒?”作亂君一愣。
而夏曉瑜的拳頭,趁她愣神的瞬間,狠狠砸在作亂君的臉上,如一柄經過極機器加速的鐵錘,將對方砸趴在地上。
夏曉瑜知道,這一下攻擊之所以會奏效也只是因為出其不意,因為作亂君不知道她已經學會了異化,以作亂君之前輕易接住她全力斬下的武士刀的力道,她一腳的威力本來遠不止如此。
不過……自己好像也高估了對方,因為夏曉瑜拳頭上的觸感反饋告訴她,剛才她那一拳,打碎了對方的下頜骨。
但不管怎樣,最先需要控制的就是那個記憶裝置!她要拿到那個筆記本電腦!
或許是對自己的實力過于自信,作亂君并沒有將插著u盤的筆記本電腦藏起來,反而就放在床上,所以夏曉瑜一伸手就拿到了,她拿到u盤的瞬間,作亂君也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了起來。
“竟然學會異化了,妹妹你真是聰明啊。”作亂君嘴角露出笑容。
夏曉瑜盯著對方,驚呆了。
對方臉上完全沒有一點受到攻擊的痕跡,她剛才明明感覺自己已經打碎了對方的下頜骨,但為什么?!
是再生人嗎?
應該是!至少這家伙的臉和記憶中的完全沒有變化,過了這么多年,時間沒有在她外表上留下一絲痕跡,她應該就是再生人無疑!
“雖然我超喜歡你,但我喜歡有來有往,所以你也來一下。”
作亂君抬起腳,做出了和剛才一樣的正蹬動作,夏曉瑜本想要閃避,但沒來得及,然后下一秒……她像是一個輕重量的彈力小人一般,被狠狠彈了出去,直接撞破了墻壁,撞進了隔壁的空屋。
夏曉瑜感覺自己的肚子麻痹沒了知覺,明明她已經用高維之力防御了,對方也會異化的技巧嗎?
剛才的攻擊太快,她沒體會清楚,但夏曉瑜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錯不了,對方也掌握了異化,并且技術比她強得多。
夏曉瑜知道作亂君沒有殺她的意思,這個女人有玩弄人心的惡趣味,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是那樣,現在看起來也沒有一點變化。
“那一腳很難受吧,剛才被你錘的一拳頭也很難受哦。”作亂君笑道。
她跨過墻壁上破碎的洞,進到了隔壁的房間,坐在床上的芙羅拉疑惑地看著這一幕,因為夏曉瑜的特性,導致作亂君的一切行為在她的認知里都是正常的,唯一讓芙羅拉感到困惑的只有作亂君的沉默。
“亂小姐,我們接下來應該做什么?”芙羅拉小聲問道,她以為作亂君在思考。
“稍微等一下,我得想想。”作亂君大聲回道。
她走到夏曉瑜身邊,俯身抓住夏曉瑜的頭發,把夏曉瑜拖起來,然后捧住她的臉,細細端詳。
“啊怎么辦啊,越是被你討厭,就越想要讓你喜歡我。”
作亂君對著夏曉瑜的嘴直接吻了下去。
許久,分開后,作亂君舒暢地嘆了口氣,問道“我的舌頭好吃嗎?”
夏曉瑜目瞪口呆,她完全驚呆了。
她剛才明明把對方的舌頭咬斷了……嘴里的血腥味都還能回憶起來,但就在剛剛的一瞬間,她嘴里的舌頭和血腥味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家伙……根本不是再生人,再生人的舌頭斷了可不會平白無故消失,這是她的一種異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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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剛才那一腳的沖擊力也讓夏曉瑜覺得似曾相識,就像……就像在最近被一模一樣的力道和角度踢過一腳似的。
夏曉瑜的腦子里電光閃過,莫名其妙就回憶起來了——獸之惡魔出現的那個雨天,戴著小丑面具的家伙!
“獸之惡魔……也是你干的?”夏曉瑜睜大雙眼盯著對方。
“完全正確!不過可別怕我,我完全沒有害你的想法,雖然那個魔人的偷襲是我安排的,但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那個魔人最后的攻擊都莫名其妙偏離了方位,沒有打中你的要害。”
作亂君松開夏曉瑜的頭發,轉身重新走回芙羅拉的房間。
“稍微乖一點,我不會對你們做什么的,我都說了是來幫你們的,之前誠實錄音機不也證明了嗎?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錄音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