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領導敢問,他就敢答。
作為一個名聲傳到了硅谷的“神奇小子”,他只需要從技術和行業方面建議就行了。更何況,這些話大概率會被認為是他老子的意見,只是由他來表述罷了。
或許是為了倡導勤儉,會議室里用的還是搪瓷茶杯,蘇遠山抿了一口微溫的茶水后清了清嗓子。
“目前國內半導體產業現狀,不單單是設施和技術落后這么簡單,還有規劃布局上的落后。這里的布局,又分為產業鏈布局和前瞻布局。”
“半導體是一個技術高度集中的行業,就如我們帶回來的報紙所展示那樣。在硅谷上方,只隔一條公路就是一溜的晶圓廠,這邊芯片設計出來,那邊馬上就能流片量產。設計工程師,晶圓廠工程師,EDA工程師,他們甚至可以在一個地方辦公,聯合推動產業的升級。”
“至于前瞻性,早在幾年前,西邊便兩次逼迫霓國簽下半導體協議,抬高關稅的同時還搶奪專利,為什么?為的就是扶持他們國內的半導體產業。同時他們還成立了半導體制造技術聯盟,以行政的力量將國內的半導體行業聯合起來一起推動行業的進步——要知道,霓國可是他們的盟友啊!他們的軍隊駐扎在霓國!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就是霓國的爹。可為什么,他們還是要搶兒子的技術和市場?”
蘇遠山環視一周,只見眾人都看著他,若有所思地等待著他揭曉答案。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知道,半導體行業代表著未來。是計算機以及正在興起的互聯網和信息技術的基本載體!就算是兒子有,自己沒有都不行!”蘇遠山閉上眼,很快又睜開:“可是,我們就沒有這種前瞻性。或許說大家其實都意識到了,但認為不著急。”
蘇遠山無奈地一笑:“六月份的時候,我和師兄一起在華晶呆了半個月,本意是想和華晶搞好關系,今后流片方便一些。可周所長天天拉著我們訴苦,跟個祥林嫂一樣。”
一干領導搖搖頭都笑了起來,只是笑得不那么自然——那半個月,正是華晶的兩位老總來京城磨蹭的時間。
蘇遠山頓了頓繼續道。
“至于軟件產業,目前國內計算機市場尚處于嬰兒階段,軟件公司只能開發一些行業應用軟件,特別是那種集體采購的行業軟件。站在遠芯的角度看,這種環境下誕生的軟件公司是無法進入自由市場,特別是西方市場進行拼殺的。”
“此外還有國內和外界的……隔絕。在離開硅谷之前,我和席小丁博士一同搭建了遠芯論壇,在上面,整個西方世界都可以一起交流技術,分享經驗。”
“電科準備開設計算機網絡課程,我當時就在想,互聯網都沒連通,這和拿張紙畫個鍵盤學打字有什么區別?學打字的起碼還有機會摸到鍵盤呢。”
仗著自己年輕氣盛,蘇遠山在會議室里激昂文字,揮斥方遒——他說得都對,誰能把他怎么著?
戴眼鏡的領導搖搖頭,笑了:“別著急,CERNET(教育網)已經在建了。”
“速度太慢了,慢得發指啊……”
蘇遠山嘆著,不知道是說建設速度慢,還是說教育網的速度慢。
*
*
一天后,蘇遠山回到省城。
出一趟國他也沒能免俗,在硅谷和席小丁裝機聯網搞論壇的時候,楊怡雯和秦思兩人出去替他采購了一大批禮物,包括各種紀念品,小玩意,巧克力等等。
不過父母的禮物他還是自己選的,為了圖方便,蘇遠山給兩人一人選了一塊卡地亞手表。至于小舅則是選了一根皮帶。
母親戴上手表翻來覆去地看,雖然嘴里不相信這玩意能值三千美金,但臉上卻是樂開了花。而見過市面的父親則淡定許多,把表帶一扣就問蘇遠山京城那邊反應如何。
蘇遠山如實給父親詳細描述了報告會的經過以及眾人的反應,父子兩分析之后一致認為,幾次下來部里應該有所觸動,但真正要推動起來,還是困難重重。
接著父子倆又聊了一下單片機的進度,提起這個,蘇星河就眉飛色舞起來,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兩個月,單片機便可以進行流片。
并且根據模擬計算,電科的單片機的功能和速度完全不輸同類八位機,甚至在架構上更有優勢!
“很好,通過驗收之后遠芯買了!”蘇遠山大口一張:“到時候直接報給周校長,一口價,三百萬,全部成果!”
聽到這個數字,蘇星河便是一怔:“這么貴?電科去年的科研經費也不過五百萬。”
“千金市馬骨啊爸!”
蘇遠山瞇著眼,輕聲說道。
產學研,如果研究出來的牛逼產品不拿出來投放市場,賣不出好價錢,那誰還搞研究?
遠芯既然要帶頭,自然就得帶個好頭。
他總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國內高校那些本該牛逼起來的大佬一步步墮向騙經費的深淵。哪怕能拉住一個,也是好的。
……
第二天一大早蘇遠山便去了公司,一方面他要調整席小丁離開后軟件開發部門的工作,另一方面還得和遠芯新來的法務對接一下——楊怡雯有一些文件是隨身帶著的,臨走之前讓他帶回來給新的法務。
新法務叫于玉茹,是楊怡雯的同班同寢的同學——果不其然的于玉茹被分配到了一個縣城的法院當法官。當楊怡雯知道自己要留到硅谷后,連夜打長途給于玉茹,勸她加入遠芯。
相比楊怡雯自帶的“嫂子”身份所來帶的霸氣,于玉茹要溫婉許多,她梳著馬尾,清秀的臉龐上雖然很自信,但還是有一點點局促。
蘇遠山把文件遞給于玉茹,笑道:“今后遠芯這邊的法律問題就多多仰仗于姐了。”
“應盡之責。”于玉茹抿嘴一笑,嘴角梨渦一閃而沒。
“嗯嗯,那我就不打擾于姐了,我得去軟件部門把工作調整一下。現在他們群龍無首,再等幾分鐘估計就要翻天了。”
見蘇遠山離開,于玉茹連忙起身準備送他,不料身旁正在填表的孫西慧一把薅住她,頭也不抬地道:“你別跟小蘇總客氣,相處久了就知道,他這人最煩客氣了。”
于玉茹微微一怔,見蘇遠山消失在工位區,遲疑道:“是嗎?”
“嗯。”孫西慧抬起頭來,笑瞇瞇的道:“怡雯之前老是和我去他辦公室搶他沙發睡覺,他也沒奈何——別看他平時老成得要命,聰明得堪比愛因斯坦,但本質還是十七八歲的小男生,純潔得很呢。你跟他客氣他反而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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