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山的話讓霓方代表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能抽煙吧？”坐在蘇遠山對面的秋田純一掏出煙盒。
蘇遠山笑著點了點頭，把桌上的煙灰缸往對面推了推。
啪嗒一聲，秋田純一和久多良木健同時點燃了香煙。
秋田純一吐了口煙霧，吞吐幾下后又把煙頭摁掉。
他沉默著，然后靜靜地看著蘇遠山：“蘇先生，VHS是一個成熟的市場。即便是影視協會愿景中提到的技術，要取代它也不是朝夕之間就能完成的，我希望你能正視這一點。”
“我從來沒有否認過這點。”蘇遠山重新握起筆，輕輕地在文件上點著。
“看來貴方對自己有什么優勢并不能很好的理解，那我來提醒一下諸位吧。”
秋田純一露出玩味的笑：“請講。”
蘇遠山微笑看著他，開始曲起手指。
“首先，你們掌握有先進的光頭和光碟生產技術和產品線。”
“其次，在過去十余年中，因為你們參與VHS標準的制定以及影業方面的投入，你們在發行市場，在版權方面有一定的話語權。”
“最后，你們有著旁人不了解的技術積累和市場展望。你們和我們對于未來影像市場乃至整個家庭、個人娛樂市場的發展和預測都是一致。即：未來是屬于數碼的時代。”
聽到這里，秋田純一的視線瞬間一凝！
他便是索尼新生派中最秉持這個觀點的代表！
毫不客氣地說，他也認為，VHS這種模擬產品早就應該被淘汰了。甚至他腦海中一直都有類似VCD但超越VCD的構想，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受到重視。而隨著遠芯VCD的橫空出世，索尼高層這才意識到，他秋田純一是對的。
這便是為什么他會有資格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蘇遠山收斂起微笑，正色道：“所以我很疑惑，既然你們有如此卓越的遠見，為什么還要以VHS市場已經成熟這種理由來阻止擁抱新的技術？”
“坦白說，我從來沒有指望通過與你們的合作便用VCD在西方市場干掉VHS。我只希望貴方能夠用貴方的優勢，以VCD為工具來開辟一個新的市場，以便為隨后的DVD——我們暫且把接下來的高容量光碟播放機這樣叫——迅速淘汰VHS。”
“要知道，VHS之所以根深蒂固，很大程度上是它可以錄制電視節目進行回放——而這不正是作為影音發行商的你們所深惡痛絕的嗎？”
……
聽著蘇遠山再次發出長論，秋田純一沉默地盯著他，良久之后才綻放笑意：“蘇先生，你的意思我理解了。就是最有潛力的市場你們要拿過去，然后最難啃的市場讓我們去開拓——這樣的合作對我們有什么意義？我們又賺不到錢。”
“那這樣可好？”蘇遠山看著他，又看了看久多良木健：“遠芯承諾放棄西方所有高密度高容量光碟播放機的整機市場。”
此話一出，不僅是霓方，就連遠芯的其余人也都吃了一驚。
蘇遠山無視陳靜的眼神，像個倔強的二世祖那樣揚起下巴。
“如果你們還不答應，我們真的就只能找飛利浦或者東芝了。”
*
*
陳靜在談判桌上表現出了極好的素養，雖然蘇遠山臨時提出的大讓步讓她有些猝不及防。但當涉及到具體項目時，她很快便恢復了鎮定和精明，迅速調整狀態和節奏，開始迅速推進VCD的合作項目。
只不過……
“你瘋啦？”下樓后，陳靜氣呼呼的瞪著蘇遠山，胸膛不斷起伏。
就連秦為民也不解地看著他。
就算再看好國內的發展，但放棄西方影視行業一直在呼喚的市場，也不是一個成熟的決策者能夠做得出的。
“sorry，靜姐。”蘇遠山依舊一臉微笑：“昨天中午我有想過告訴你們要放棄DVD在西方的市場。但想了想，直接在談判中以二代目的身份直接干預，再配合你們的真實反應，給他們的映像應該更深刻。”
陳靜微微一怔，深吸了一口氣后迅速調整情緒：“意思是你深思熟慮過？”
“其實我忘了告訴你們，我從來沒有想過在西方進軍家用電器市場。甚至在國內，VCD也好，DVD也好，都只是科技發展滾滾洪流中的曇花。”
“之所以要搞它，無非是為了賺點奶粉錢。”
陳靜嘴角動了動，終于沒忍住笑了：“你這想著賺奶粉錢了？”
“理解精神嘛。而我們之所以一定要拉上索尼，無非是想攀個親戚。”蘇遠山自嘲的一笑后坐了下來。他輕皺著眉，眼中浮起揮不去的憂郁。
李明柳他們去成光所已經兩個多月，期間一直在跟他溝通情況。和曲慧那邊的反饋一樣，成光所那臺老爺機的麻煩不是一般的大。雖然鄭振川當初拍著胸口保證零部件，但實際上壓根不是那么回事。
遠芯的一干人都是搞軟件出身，在席小丁幾近嚴苛的鞭策下，大家都養成了極為嚴謹的設計習慣。剛去的時候因為不熟悉還沒什么，但熟悉之后才發現這臺光刻機實在是一言難盡。如果非得描述一下，那只能說，它確實是一臺光刻機。
借著EDA的關系，遠芯已經和尼康佳能等目前的光刻機巨頭有過“并不理想”的接觸。在這兩者看來，遠芯僅僅只是一家莫名其妙就冒出來的軟件公司罷了，對于目前處于近似于壟斷地位的巨頭來說，遠芯沒有額外的合作價值，就連遠芯找合作的借口都找不到……
于是蘇遠山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從二線的索尼NEC之流下手。
作為光學領域的大佬之一，索尼在目前也是有光刻機的，并且即便在后世，他們也是ASML某些核心零部件的提供者。
搖搖頭，蘇遠山揮去心中的沉重，對漸漸平靜下來的陳靜說：“靜姐，相信我的判斷，放棄整機進入西方家電市場，我們只是少賺一點錢，但卻能省很多事。”
“我們一沒零部件優勢，二沒內容優勢，三沒渠道優勢，如果真上桌玩，會被一幫鬼子玩死的。”
“嗯。”陳靜沉默許久，嘆了口氣，又輕輕瞪了蘇遠山一眼：“但下次可不可以提前說一下？”
蘇遠山點頭：“一定！接下來的談判我就不參與了，一切按照預定計劃推進就行。我這邊要去成光所看看，我丟了幾十號精銳過去，結果反饋過來都是壞消息，不去看一眼心里很慌。”
這邊NEC答應為遠芯建的無塵室在五月份就會動工，那時省城的風剛好是讓無塵室工地處于上風口，避免了那幾棟樓房的建筑灰塵吹過來。而之所以建這間無塵室，很大程度上沖著成光所那臺光刻機建的，或者說，沖著成光所建的。
現在的情況是，都要開始修廟了，結果那邊說菩薩身體微恙，可能來不了……
這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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