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柳的辦公室里煙霧繚繞，不明就里的還以為誰倒了一桶干冰在拍西游記仙境。蘇遠山捏著鼻子推開玻璃窗，冷空氣吹進來這才好了一點。
就站在窗邊，蘇遠山皺眉盯著李明柳，后者也抬頭和他對視，眼中充滿了煩躁和焦灼。
蘇遠山想到李明柳的經歷，輕輕嘆了口氣：“至于嗎？”
李明柳搖了搖頭，撿起煙頭又抽了一口，一邊吐著煙一邊沒頭沒腦地道：“我深深地愛著這個國家。”
蘇遠山沉默地凝望著他，慢慢笑道：“說得誰好像不是一樣，但從今天起就不要再思考也不要再討論這個話題，搞技術的就專心做技術——你PCB弄好沒？”
李明柳點頭：“馬上，明天就能上仿真。”
“散熱問題解決好沒？如果散熱沒弄好，一旦出現積熱會影響光驅讀取和壽命。”
“考慮了，不過這更多是模具設計的事吧？”
蘇遠山搖頭：“不要急著甩鍋，模具要考慮的方面更多。你應該懂老百姓用綢布把電器蓋起來的思想有多頑固，而且蓋也就算了，他們用的時候還老忘了掀開……”
李明柳想想就是一樂：“好像是這個理，那我多跑幾遍。”
出門后蘇遠山把外套脫下抖了抖，又弄了下頭發把煙味搞掉才往十樓去。
軟件部門的程序員已經一百出頭，這么多的人顯然不能全用來搞YuanICCAD——這才是遠芯EDA的真正注冊名字。在有關部門和企業的熱烈邀請下，軟件部門又分了一個項目組出來，和一些老繪圖工程師們配合開發一款專注于機床、設備、以及機械設計等功能的CAD。
這些老工程師分別來自二重，寶鋼，省飛，江船——聽聽這些企業的名字就知道，這個項目的甲方來頭有多嚇人，是真·甲方爸爸。
不過再是甲方爸爸，目前能滿足這些大佬們需求的，還真只有遠芯……畢竟同是矢量圖，遠芯這邊有大量現成可用的算法和代碼，搞起來很快。
把遠芯幾個部門全轉悠完后，蘇遠山這才回到自己辦公室。
辦公室內多了一張辦公桌，這是孫西慧讓她手下最能干、也是她給蘇遠山推薦的秘書周小慧搬進來的。
周小慧這個月才滿21歲，剛大專畢業，學的漢語言文學。畢業分配到老家的鄉里當計生干部，同時也負責寫點報告之類。按理說這種工作已經很不錯了，可沒想到她前腳剛進屋，她媽就給她張羅婚事，準備嫁給縣里某個當官的傻兒子……
一怒之下，周小慧揣著文聘就來到省城，在同學家住了兩天后看到了遠芯的招聘啟事。周小慧理科不行，文科水準還真不錯，特別是一口英語很是流利——她在大專的兩年里是下了功夫的。
“小蘇總，暹羅那邊上午來消息了。”周小慧從傳真機后抬起頭，很是有些憤懣：“他們說先等等再說。”
蘇遠山毫不介意地一揮手：“沒事，等就等，反正那邊都是小生意。”
周小慧無奈道：“那霓國呢，他們本來是打算繞過星海，直接走我們這邊的。但……”
“霓國不要慌，現在我們主要的任務是穩定，一步步把自己該做的做好就行。并且霓國是明年開拓的重點，到時候孫姐在香江的分公司就主抓亞洲這一塊。”
回到椅子上，蘇遠山輕輕呼了口氣，閉上眼突然一笑。
自己真就只能等春風吹了。
……
時間緩慢又堅定地向前流逝。
臘八節的當天，一百片MPEG1解碼芯片和主控IC回到了省城，比江陰那邊的PCB板子要晚到了兩天。
拿上芯片，蘇遠山帶著李明柳和下面幾個骨干成員扛著一臺錄像機來到電科。
由于都是自己人，所以王朝新印出PCB板子之后還很貼心的把他能湊齊的元件全焊了上去再發過來的，這無疑給遠芯這邊免去了很多麻煩。甚至貼心的王朝新還把差的元器件開了個清單出來，免得蘇遠山他們瞎找。
“師兄。”蘇遠山給站在實驗樓下等著自己的唐文杰打著招呼。
摟了摟蘇遠山的肩膀，唐文杰沖李明柳笑著打趣道：“歡迎李師兄來電科實驗室指導工作。”
李明柳聽出了這家伙話中的揶揄，聳了聳肩：“少來這套，應該是請唐博士多多指導才對。”
唐文杰立刻心虛地四下張望起來：“靠……別提這茬行不行？”
眾人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唐文杰正在準備去斯坦福哈維斯教授手下讀博，好過去和楊怡雯相會。
跟著唐文杰，眾人一起上了三樓實驗室。清點了一遍元器件后，李明柳開始親自提起熱風槍，把解碼芯片穩穩地吹在了上面——因為涉及到散熱問題，所以這次用的是陶瓷封裝，可以直接上熱風槍吹。
緊接著，他又把元器件挨個用烙鐵焊接到上面。
當PCB主板元器件焊接完畢后，又開始嚴格按照圖紙接上其他模塊和線路，最后將來自索尼的光驅接了上去。
“先不著急，再檢查一下線路，然后示波器接好，電流那邊也隨時注意，一定要保證每個數據都記錄下來。還有電視先開，然后錄像開機，準備分析聲畫同步。”蘇遠山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親自動手，但并不妨礙他注意著眾人的一舉一動。
李明柳不停稱是：“對對對，這算是國內第一次發明一種家用電器吧？”
蘇遠山笑著點頭。
早在去年10月份去拉斯維加斯的時候他便專程查了斯高柏的專利還沒有申請。這意味著，斯高柏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會在懵逼的狀態下一頭撞上遠芯的專利墻。
這就好像，你是一個立志要拯救公主的勇士，一路披荊斬棘殺進囚禁公主的城堡，滿以為可以救出公主抱得美人歸時，卻發現公主非但被人救了，而且還和一個男人結婚了，甚至連娃都可以打醬油了。
現在蘇遠山很想知道，當斯高柏4月份見到遠芯抬出一臺VCD之后會是什么表情。
估計……會哭吧？
接通電路，隨著電視屏幕上雪花跳動，一個簡潔的商標出現在畫面上。
YuanXinVCD。
李明柳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摁開光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壓制好的MPEG1格式的光盤放了進去。
眾人齊齊屏住了呼吸，包括蘇遠山都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
光驅開始傳來嗡嗡的讀盤聲，片刻后，聲音和畫面同時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