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某家茶樓的包間中，張汝金掛掉電話，沖坐在他對面一個精瘦的中年男子溫和地一笑：“孟松，聽到了吧？”
梁孟松含笑點頭：“交接工作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趁著假期，我先過去見見這個大名鼎鼎的天才少年也算是了一樁心愿。”
張汝金便大笑了起來：“我這樣給你說吧，我從來沒有見過對技術如此敏感的、對技術如此執著的人。而且他還不是那種半灌水的懂，他在芯片設計領域是真有見底和本事的。”
“在應用物理領域也是。”梁孟松補充道：“我看過他那邊獨立發表的論文，無論用詞習慣還是格式標準，說是一個期刊老油條都不為過。”
“所以，你一定不會失望的。”
遠芯的年假是放在正月初十，但張汝金初八就要抵達滬市。蘇遠山這邊想了想，也就不打算麻煩周小慧，就由自己一個人過去。
“媽，幫我收一下箱子，初八我得去一趟滬市。”蘇遠山握著手機，沖客廳中喊道。
但他馬上又意識到一個問題，他連訂機票的電話是多少都不知道……
難道還得親自去機場買機票？
想了想，他決定還是跟周小慧打個電話，讓她聯系一下機場，給自己訂一張去滬市的機票留在旅行社那邊，到時候他直接去取。
周小慧倒是告訴他，說她馬上回省城和他一起去……
“可別……我一個人去就行了，我讓建國師兄來機場接我，今年春節他留在晶圓廠的。”
“……那我先訂了票再說。”
這邊周小慧掛掉電話，母親張秀云也走進了書房，當得知他要一個人去滬市后，張秀云馬上搖頭：“不行，你一個人去怎么可以？讓你爸陪你去。”
“媽……”蘇遠山哭笑不得，走進客廳后，見父親坐在沙發上沖他直樂：“爸，你勸勸你老婆，她還把我當三歲小孩來著。”
“我也認為你不應該一個人去。”不料蘇星河教授呵呵一笑道：“不過我就不陪你去了，免得影響不好。”
“是啊……您如今可是院士呢！”蘇遠山把院士二字拉長了音調，沖母親一揚眉：“媽，知道什么叫級別不？現在這世上有幾個人當得起我和我爸同時出面迎接？”
張秀云一時語塞，很快便瞪了一下眼睛：“把你得意得——要不叫你舅舅陪你去？”
“算了，我就一個人過去……到時候你們送我上飛機嘛！我下飛機就讓建國師兄來接我。這下總沒問題了吧？”
蘇遠山一攤手：“要不我買個私人飛機？”
“你別說，我還真用得著買個私人飛機了。”蘇遠山摸著下巴，想到今后自己會在滬市，特區以及省城各地頻繁往來。按照國內航班的場次，有時候還真會耽擱事情。
正月初七。
蘇遠山提著行李箱，跟在父親身后下了宿舍樓，然后只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黑色奔馳旁邊的周小慧。
“你們看……我說不用擔心吧。”蘇遠山沖母親一攤手：“小慧姐假期都沒休完。”
“今后給人家補上不就行了？”
周小慧也是蘇遠山家里的常客，張秀云沖她招招手，笑呵呵地道：“小慧，麻煩你了哈。”
“阿姨太客氣了，這是我的工作嘛。”周小慧甜甜的一笑，和傅振華兩人迎了上來，又跟蘇星河教授打了個招呼。
從窗外收回手，蘇遠山搖下車窗，笑呵呵地沖前面兩人道：“傅哥，小慧姐，辛苦你們了。”
“我是不辛苦，倒是周秘這趟過來有點遠。”傅振華笑呵呵地道，他已經在省城買了房子，把一家人都接了過來，如今春節已經不再回老家了。
但周小慧不一樣，周小慧老家在偏遠地區，距離省城還有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不說，而且是真正的鄉下……
也正因為老家離省城太遠，再加之山窩窩里飛出金鳳凰的心態，她父母愣是不愿意搬，反而還在家里蓋上了一棟三層小樓。
而且上梁酒都是等著今年周小慧過年回家才辦的。
“沒事，早就不想在家呆了。”周小慧撐著額頭，一臉的無奈：“回去幾天，光紅包就發出去一個月的工資就不說了。天天都有七大媽八大姨來旁敲側擊有沒有找男朋友，要不要介紹一個之類……”
“還有你記得縣長的傻兒子不？”周小慧轉頭問蘇遠山道。
“嗯，記得。”蘇遠山聽得直樂：“怎么？還有人提那傻兒子？”
周小慧當年就是為了不嫁縣長的傻兒子，這才一怒之下放棄了分配的工作跑來闖蕩省城。從一個最普通的后勤小妹干起，如今已經成了遠芯的董事長助理……
這樣的際遇，周小慧可是做夢都沒有想過的。
“不是說媒，是鄉下有幾個‘見過世面’的在那兒嚼舌根，說不過是個秘書……怎么也比不上縣高官的兒媳婦。而且說秘書……算了，不說這個。”
蘇遠山便咳了一聲。
這個……他懂。
現在正是“小姐”這個詞被污名化、連帶秘書也開始變味的年代。
所謂有事秘書干，沒事干秘書……便是這個時候興起的。
“鄉下人是這樣，都是愿人窮，恨人富的。你窮，看不起你，你富就眼紅你。山總你沒在鄉下呆過你不知道……都說農民淳樸，現在市場上有農民賣菜的老大爺，你看著可憐，去買他的菜，外面是好的，剝開里面一看……嘿嘿……”
傅振華一邊開車，一邊在旁邊幫腔：“特別是有些地方，重男輕女就不說了——我幾個姑娘都一視同仁，為什么還要生好幾個？當時就是不服那口氣。”
蘇遠山笑著搖了搖頭。
他確實沒有在鄉下呆過，因此不好搭腔。
“主要還是窮。”周小慧給出了一個理由：“對了，山總。希望工程準備在年后聯合我們搞一個活動……你看要不要出席？”
“嗯，我就不出席了。你看到時候有時間你就去，沒時間就不去，錢到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