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平的表情落在松田亮的眼中,松田亮不留痕跡的笑了一下。
作為尼康光刻機部門的銷售副總,他自然對國際同行們的動向了如指掌——是以,他完全知道,鴻芯那邊正在研發基于Krf光源的光刻機。而且按照研發進度,時間大概就是在今年。
而根據分析,德遠以及SYD遲遲不下訂單Krf訂單,自然就是在等鴻芯的Krf光刻機。
這……怎么行?
宋一平的一句話說得沒錯,尼康確實是把德遠當成“老朋友”來看待的。以至于當初WA成立的時候,尼康加班加點地都為了完成德遠的訂單。
但現在德遠在大肆擴張的同時,遲遲不繼續選擇尼康……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是以,在討論之后尼康決定,必須要讓德遠意識到,尼康才是他們最強有力的合作者。
見宋一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松田亮提醒道:“宋君,怎么樣?”
“抱歉,松田先生。”宋一平輕輕地呼了口氣,下意識地和楚時月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看出了對方的無奈來。
說著手機的嗡嗡聲突然響起,他閉上嘴,一把撈出手機,看了一眼號碼,發現是張汝金打過來的之后苦笑起來:“得……張總又來催了。”
松田亮便笑了起來,伸手做了一個請自便的動作。
既然是張總打來催的電話,宋一平也就不想避諱了,直接當著松田亮的面就接起電話。
電話中,張汝金的呵呵笑聲傳來。
“一平,談妥沒有?”
“沒有,張博士,我現在正在松田先生的辦公室呢。”宋一平瞥了松田亮一眼,恨不得現在就直接把電話杵在松田亮的耳朵邊……
“呵呵,不要著急。好好和松田先生說。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鴻芯的雙工件臺Krf光刻機已經正式研發成功,我們已經下了十臺的訂單了。而且,根據佳能和ASML那兩邊的消息,他們最遲在年底,也會推出Arf的光刻機。如果尼康這邊實在忙不過來,那你就代表德遠把訂單撤銷了。我們總不能強人所難嘛。”
聽著電話中張汝金用一副老好人的口吻,宋一平瞬間站起身來!
“張博士,是真的假的?鴻芯真出息啦?”
“是真的,蘇總和鄭工都給我打了電話,蘇總還親自去了鴻芯的廠區檢查。根據樣機的參數來看,雙工件臺帶來的效率提升起碼在百分之四十以上,極限應該能到百分之五十。”
“好!”
宋一平低低地喊了一聲。
看著宋一平掛斷電話后,臉上便一掃剛才的焦慮,松田亮便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
他聽不懂中文,但鴻芯二字,他是聽出來了的。
看來,德遠確實是打算在Krf光刻機上選擇鴻芯了。
想到此,松田亮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宋一平一眼。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房門突然被叩響,一位秘書迅速走進辦公室,見到宋一平和楚時月兩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后走到松田亮的身旁,低頭耳語了幾句后便迅速離開。
松田亮眼睛微微一縮!
“松田先生。”宋一平好整以暇地翹起了二郎腿,含笑看著對方:“作為長久的合作伙伴,我們希望尼康能夠考慮到我們對制程和工藝的追求,是其他企業不可企及的。所以……我們真誠地希望,尼康能夠盡快為我們安排一下訂單。”
一天后。
尼康光刻機事業部會議室。
“各位同仁,根據最新的消息,鴻芯昨天正式掌握了雙工件臺的Krf光刻機技術。”
說話的是尼康光刻機事業部的總裁高野一平。
高野一平今年五十四歲,從最開始的手工組裝時代,便一直負責在光刻機的技術第一線,去年正式執掌尼康光刻機事業部后,尼康便迅速完成了Arf光刻機的研發,由此可見,此人對技術的推動能力。
“放在各位面前的就是目前透露出來的技術指標,有點遺憾的是,我們未能獲得更多的情報。”
高野一平目光望向都沉默不語的一干部長和副總們,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坦白說,在今天之前,鴻芯這個詞從來都沒有在會議上出現過——在尼康的面前,大陸的鴻芯就是一家落后的,毫無技術底蘊和實力,而且事實也證明了他們的光刻機是目前主流光刻機中稼動率最低那一檔的低端產品。
——作為股東的遠芯連一臺都不采購,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因此,尼康從來都沒有把鴻芯視為對手。甚至尼康還認為,因為有鴻芯的存在,反而可以幫助尼康擠壓佳能和ASML等對手的低端市場。屬于可以利用的對象——如果不是鴻芯沒有開放融資,否則尼康甚至還會考慮入資鴻芯,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拉一把,從而達到更好地打壓競爭對手的目的。
然而,在今天,它卻成為了這場會議的唯一話題。
原因很簡答,鴻芯拿出了效率可以提高百分之五十的雙工件臺光刻機。
雙工件臺,這個思路并不神奇,也并不陌生,就在尼康內部,早在去年就有人提出了是否可以為現目前的單一工件臺系統多加一個操作臺,以便實現在光刻的同時,另外一個工件臺完全光刻的前道工序。
而且尼康也積極投入了人力物力去進行研發。
但現在一年時間都已經過去了……不能說半點進度沒有,但方向到底在何方,尼康是沒有找到的。
以至于都已經有人開始認為,要實現雙工件臺,其難度不亞于憑空創造出一臺可回收火箭來。
但現在,鴻芯給了所有人一個響亮的耳光。
在在座的諸位看來,這是……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