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秦思的電話先一步打過來,簡單給他匯報了一下今天的情況。當然秦思作為資本方的代表,也只能聊一聊這些——三方的具體協議,還是只能三方自己把握。
隨后張汝金就聊得比較詳細,但礙于電話交流不能細說,只是簡單地說了一下三方的大體訴求和進度。
從一開始,德遠便是直奔主導權,或者說管理權而去的,這點毫不含糊,也一直沒退讓。而星海那邊則直奔股權這些利益而去,但態度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那種,大家好商量。只有amd,一開始就表現得很強勢,表示這是硅谷,我格羅方得目前規模和盤子最大,一副你們得聽我的模樣。
但隨著昨天秦思通過遠芯的進度——那自然是蘇遠山授權的——在加上張汝金的默認,直接打掉了桑德斯的信心后,留給amd的回轉余地其實已經并不多了。
“但我考慮了很久,格羅方得的團隊,恐怕還是不能直接拉到德遠來,頂多交流一下……”電話中,電話中,張汝金最后有些謹慎地道。
“嗯?為什么呢?”
“我們從看德儀臉色到如今全面追上intel,外人覺得我們是誕生了奇跡,老美這邊認為是我們偷竊了技術……但真正的原因,你知道的。”說著張汝金嘆了口氣:“那是我們的伙計們用命拼來的啊。”
聽了這句,蘇遠山捏著電話,半天說不出話來。
德遠成立之后,他雖然在戰略上極為關注,但實際上,他去德遠廠區的次數并不多,幾乎都是去的實驗室。
至于遠芯其他領導……這么多年了,陳靜和老段都只去參觀視察過一次。
原因自然很簡單,因為遠芯要刻意淡化對德遠的影響。
但這并不表示,蘇遠山就不知道德遠的一線工程師們的工作狀態了。
德遠上上下下,技術方面以梁孟松,謝曉峰等人為主,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守在廠里,后世被人詬病的996,在這里壓根就不是事……這里基本上實行的是724。
正如張汝金所言,在兩岸工程師幾乎是拿命在追趕,在德遠不計回報地投入研發,在遠芯的幾大芯片項目頂著巨虧也要上新制程的需求下,這才讓德遠的制程追上了intel。
就拿現在來說,林本堅和鄭振川已經應付完相關的報告和會議,跑到三亞度假去了。但梁孟松依舊在廠里閉門不出。
這樣的苦,amd那幫老爺兵,怎么能吃得下來?
“嗯,大家辛苦了。”沉默許久后,蘇遠山長長地呼了口氣:“張叔,你回頭看看,調整待遇這些,你們做主。其他的待遇,我來想想辦法,你統計一下,看廠子里還有多少夠落戶條件的,以及有多少差一點的……以及住房,孩子入學等需求,都統計出來,我趁著領導還在,爭取這次一并解決了。”
“好,這可是你說的。”張汝金在電話中立刻笑了起來。
“嗯,我說的。住房的話,我去走走后門,瞄準一塊發展區域拿下來,然后我找人修,修了按成本內購。”
“好。”
清晨時分,蘇遠山拉開窗簾。
時至今日,他沒有再住酒店公寓,而是住進了三年前新修的樓盤,距離辦公室的位置大概有一公里左右。
四套二的電梯公寓,保安,保潔,家政,都是油行政部的下屬控股公司負責,居住環境格外舒適。
而且今年以來,蘇遠山的加班時間也明顯少了許多,或者說,他下班之后呆在辦公室的時間明顯少了。他吃過飯之后,要么去實驗室溜達一圈,要么找到席總或者秦為民等人聊幾句,要么就是被人找上門來聊幾句……總之就是盡量不呆在辦公室。
這也是遠芯在下意識地減少無意義地“加班”的無奈之舉——當一個企業成立十年,員工數量數以萬計之后,要讓整個企業再保持創業階段那種高亢的奮斗情緒和精神,已經是不太現實的事了。
但只要老總不下班,上有所行,下就有所效,到頭來,遠芯幾個老總不得已才采取了這種不呆在辦公室的方式。
試行半年后,各個部門報上來的加班情況少了許多,但業務卻沒有受到什么影響,反而還誕生出了好幾個互聯網相關的創業小團隊,拿著遠芯的創業資金離職創業去了——是的,在遠芯,非核心人員離職創業是一件被允許和鼓勵的事情。
瞇著眼看了一會朝霞,蘇遠山轉身洗漱完畢,然后準備踩著點前往辦公室。
就在他打開房門的同時,斜對面的房門也準時打開,文曉倩在她媽媽的關朝下也打開了房門。
“阿姨早。”蘇遠山先打了個招呼。
“山總早。”文曉倩當初選這邊挨著蘇遠山的房子,主要還是方便工作,完了她又覺得讓家政天天進出家門總是有點別扭,再加上父母也一直想過來“享福”,干脆就把父母接到了身邊。
她父母這樣一來可以照顧她,二來蘇遠山也順帶喝了不少文曉倩母親煲的各種湯——嗯,其實整層樓的人都沒少喝。
文曉倩父母的想法很簡單,自己的閨女是山總的秘書,那就天然擔負著“承上啟下”的重要職責,和所有同事都搞好關系那是秘書的基本功。
兩人打招呼的同時,一旁的房門又再次打開,傅振華也帶著他的三個姑娘打開了房門。但看傅振華的模樣,很顯然他是早就準備好,且站在了門口的。
傅振華人到中年,他最大的孩子都已經十六歲了,生得那叫一個亭亭玉立。見了蘇遠山和文曉倩,小姑娘馬上帶著妹妹甜甜地喊了起來。
“小山叔叔好,小倩姐姐好。”
“……小洛好,小希好,小萱好。”
蘇遠山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但文曉倩卻笑瞇瞇地挨個給這三個姑娘齊齊點了名——三個姑娘,一個十六歲,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二歲,剛好兩年一個。
電梯中,眾人就往常一樣隨便聊著下樓,等出了電梯后,傅振華樂呵呵地在三個女兒肩膀上拍了一下“快去上學”,同時站到了蘇遠山身旁。
“傅哥,幸福啊。”蘇遠山看著傅小洛帶著妹妹走向學校的方向,感慨道:“你這不是三件小棉襖,是三件羊皮大衣啊。”
“哈哈,山總說笑了。”傅振華雖然這么說著,但眼中的驕傲卻怎么也掩飾不了——十年前,腳下還是一片工地,而他不過是進城當建筑工的一個退伍軍人,還是因為生了三個女兒而被村子人嚼舌根的那種。
因為一張工地上拾到的招聘廣告,傅振華進入了遠芯當司機,隨后便一路跟著蘇遠山至今。作為遠芯的元老,遠芯安保中心的主任,他完全可以不用再親自開車……但他還是一直守在蘇遠山旁邊,既作為安保隊長,又作為專車司機。
有人說他聰明,選擇了跟著老大混,但只有傅振華清楚,整個公司上下,怕是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蘇遠山的脾氣和喜好,也只有自己這樣的老人,才能夠在遠芯日益龐大的當今,和蘇遠山聊幾句,開幾句玩笑,讓蘇遠山放松心情。
“走,食堂逛一圈。”
蘇遠山從三個小姑娘的背影中收回視線,伸著懶腰笑道。
文曉倩含笑點頭,隨即她拉開公文包,掏出正在嗡嗡作響的手機,只是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后她便馬上摁下了接通鍵,同時輕輕拉了一下蘇遠山。
“嗯,孫總你好,是我,山總在。”
“好的。”文曉倩馬上便電話遞給蘇遠山:“汽車研究所那邊。”
蘇遠山微微一怔后立刻喜上眉梢——一個月前就說樣車快好了,這又是一個月過去,怕是再墨跡也應該敲出來了吧?
“喂。”
“山總,樣車好了,您有空嗎?”
蘇遠山馬上望向文曉倩:“上午有安排沒?”
“有,對面劉翔劉總十點要來拜訪。”
“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到汽車研究所來。”
“好。”
十分鐘后,蘇遠山在食堂抓了幾塊蛋糕,提著一袋牛奶便上了車,直奔夜明珠而去。
如今的夜明珠路早已恢復了繁華,且隨著兩邊的開發,形成了一個新的街區。路,自然也早就修好了。
只不過兩邊原本廝殺激烈的網吧消失了許多,僅剩下了一家獨占了上下樓的大型網吧。
也不知道他們是合并了,還是一家最終勝利了。
八點三十,奧迪準時駛入汽車研究所。
“怎么不見李總?”
蘇遠山下車后與孫曉川一行人握手。
“李總在滬市守著量產車的廠區,走不開。”孫曉川引著蘇遠山一路穿越新修的兩棟研發大樓,抵達位于最后方的生產車間,或者說,實驗車間。
寬闊的車間中央,原型車身披著紅綢布,被七十幾號工程師半包圍著,這些工程師中,光是西方面孔就占了接近三分之一。
蘇遠山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些工程師顯然已經拍過照了,等著自己來揭幕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而且這些人中,除了極少數是當初天駒留下的老技師之外,其余的幾乎全是這么些年來汽車中心在世界各地挖來的人才——這也側面說明了,蘇遠山當初想要依靠天駒那一幫“老工人”就想搞出一臺超越時代的超跑,那有多么的異想天開。
這可不是造模型那么簡單。
是,在遠芯,確實一直都有人開玩笑說汽車研究所的這款超跑是山總任性搞的玩具,但在這幫汽車工程師眼中……這個玩具可能是世界上最危險的玩具——百公里加速只要3.8秒——這已經是一干燃油跑車終其一生或許都無法達到的速度,而就這,還可以通過單純地提高電機的扭矩來繼續提升。
蘇遠山輕輕地呼了口氣,在一干工程師熱烈的眼神中,他笑了一笑,然后緩緩揭開了紅綢布。
一臺渾身散發著金屬光澤的黑色跑車靜靜地停在場地的中央,它的裙邊被漆成了代表科技的深藍色,讓它在保持了流暢線條車身的同時,也保持著莊重和低調。
進氣格柵的中央,鑲嵌著同樣經過設計師專門設計的、以極度符合車身外形和理念的車標。
蘇遠山靜靜地站在車前方,看著這臺來自未來的設計,整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恍然。
對面的工程師見狀,也不做聲,都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已經熬了個通宵,但此刻依舊沒有睡意。
能夠親眼見證和創造一臺超越時代的超跑誕生,對于他們而言,這本身就是莫大的幸福。
而且他們也相信,蘇遠山必定會滿意。
“很好,很漂亮,大家辛苦了。”
蘇遠山眼神閃了一下,恢復了晴明,一邊說著,一邊笑著用力鼓起了掌。
“這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跑車!”
一時間掌聲大作,所有人眉開眼笑,幾位老外甚至還不顧手里是否有污漬,直接便放進了手里吹起了口哨。
既然通過了老板對外觀的驗收,那接下來自然就是合影留念。
緊接著,蘇遠山坐上了跑車。
“能開不?”
蘇遠山緊緊地握著方向盤,又打量了一番內飾后,看著直接擠到副駕駛,連傅振華都沒能搶過的孫曉川,呵呵笑道。
“能……但您會開不?”孫曉川一聽便立刻盯著鑰匙,然后又外面圍成一圈的工程師們,緊張起來:“要不……等試車員挪出去?”
他之所以緊張,自然是知道,在遠芯中,誰都知道……山總是沒本的,而且也似乎從來沒摸過車。
就算山總再是老板,這可開不得半點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