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端起茶，放到嘴邊，保持了姿勢很久后才輕輕抿了一口。
這表示，她在盡量地組織著語言——而在蘇遠山面前也要如此慎重地組織語言，這毫無疑問地表示這，茲事體大。或者說，她要說的，不能給蘇遠山帶來任何一點差錯以至于蘇遠山產生誤判。
“是這樣的，來之前，我和華爾街旳幾個老朋友很坦誠地聊了一下，包括巴菲特和麥克。”
蘇遠山眼神不變，但臉上卻笑了笑，嘴里也開著玩笑：“你看你，還說華爾街拒絕女人。”
“呵呵，聊天還是可以的。”
蘇遠山的打岔并沒有影響到秦思，她頓了頓繼續道：“國人總是習慣性地夸大華爾街資本在政治角力中的力量和作用，并通過資本主義和資本家一詞把一群各懷鬼胎的巨頭看成一股力量，并認為這股力量可以左右一個國家的政策……其實這是不對的。而且，資本也不是萬能的。”
蘇遠山輕輕嗯了一聲：“在我這里不需要打預防針——如果資本真的是萬能的，那遠芯都能培養代理人了。”
“是這個理。但華爾街巨鱷之間也有共性，就是朝著資本增值和遠期的穩定以及發展而努力——從這點上，國家和資本的目的是一樣的。”
“在認識到這一點之后，我們就可以確定燈塔對國內的態度了。”
說到這里，秦思的表情變得極為嚴肅：“幾個老朋友一直認為，在過去幾十年中，他們對我們的態度經歷從“封鎖、扶持、合作”這三個階段，雖然這個進程中有小插曲，但整體上不妨礙兩邊的關系。”
蘇遠山聽了后皺了皺眉，但還是沒有做虛空反駁。
“但現在，隨著國內的快速崛起，老美這邊明顯地有了危機感，以至于，華爾街認為，未來雙國的關系將會多一層競爭在里面，而且這個競爭的力度，是會隨著雙方的經濟形勢和發展做出彈性調整的。”
“這意味著，雙方的關系將會進入一個新的階段。”秦思說到這里笑了一笑：“在外面打了勝仗，剛凱旋回來呢，結果回頭一看，家里沒賺到錢……換誰甘心啊？”
蘇遠山嗯了一聲。
這里的沒賺到錢，不是指賬面上的賺錢，而是指，華爾街在進入日新月異的互聯網領域中所遭遇的挫折，特別是國內這個最大的互聯網新興地。在歷史上，國內的互聯網公司，寶貴的前三輪幾乎都是被美日，是被大摩，高盛，紅杉，軟銀等國際資本拿走了的。
但現在，國內互聯網是由以遠芯為首的，包括科技園的國有資本，包括hk中銀十三行，包括橡樹基金，包括息壤基金，包括草堂投資等等諸多的國內資本投資起來的。
而且，這些資本還在繼續加大投資力度，除了省城科技園，hk數碼港這兩個標志性的產業基地之外，長三角、珠三角、渤海灣等傳統的產業基地和經濟發達區域，也有若干的it企業正在崛起。
而且這還不算完，f國的里昂，同樣是由國內的資本先下了一城。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華爾街還覺察不到危機，那他們干脆回家種地算了。
沉默了幾秒后，蘇遠山輕聲道：“競爭……其實我更愿意用對抗來描述。”
“嗯？”秦思馬上望向蘇遠山，臉上少有的露出了不太愿意相信的表情。
長期以來，她都堅定無比地相信著蘇遠山的判斷，但這次……她絕對用“對抗”二字還是太嚴重了一點。
畢竟，國內就算表現得再有發展潛力，但整體落后卻是不爭的事實。
迎著秦思的眼神，蘇遠山點了點頭：“我給你透個底，在三年前，其實我們的購買力平價就超過了霓國，而根據真實整合的數據和目前的增速來看，三年內，我們的gdp將會超過霓國。”
“如果我們假設西方是一群精英在掌舵，那么他們顯然能夠意識到，如果沒有突發的黑天鵝事件，沒有對我們進行遏制，那么改革的滾滾洪流，高速發展的勢頭將會勢不可擋——因為在下一個經濟熱點，也就是移動互聯網以及電子應用產業上，國內的資本已經占據了先機。”
“這不僅僅是賣幾部手機，以及手機背后的產業鏈的事兒——手機品牌可以再造，產業鏈可以再生，但生態不一樣。yos已經建立了移動互聯網的生態，且國內的貢獻占據了半壁江山——你可以把它理解為windows生態下的硅谷軟件產業。”
“目前桌面平臺看似還正在蓬勃發展，每年的計算機銷量也再創新高。但實際上，自從去年誕生廉價的、搭載了yos系統的手機之后，移動互聯網人口的增速就已經大大地超過了傳統互聯網人口的增速。”
“好吧，扯得有點遠。但結論是不變的，那就是……未來的it以及互聯網市場和技術，將會由我們來定義。這一點，我不知道華爾街的大佬們能不能看清楚。但硅谷的大佬，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但凡華府還能聽得進硅谷大佬們哪怕一丁點的意見，他們就應該知道，未來的世界是我們的。”
“然后再回到是競爭還是對抗的說法上。”
“我雖然一直都堅定地警惕著老美，但并不意味著我就會毫無邏輯地夸大老美的態度和威脅，我之所以說是對抗，是因為我認為，競爭的本質其實還是合作。”
蘇遠山說著豎起兩只手掌，然后輕輕一拍。
“我們常說，老大和老二競爭，結果老三沒了——那么在消滅老三這件事上，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老大和老二其實是在合作？而且二者的競爭往往能帶來更大的市場，也就是我們所謂是雙贏。”
秦思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說法。
“但對抗不一樣，對抗是莪搶你，要取代你，是零和博弈。”
秦思猛地瞪大了眼：“你認為……進入了零和博弈階段？”
“我很不愿意這樣認為，但在關乎著對未來it以及互聯網技術和市場的定義權、領導權這一點而言……是的，這就是零和博弈。”
蘇遠山望向秦思。
“很遺憾，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兩家，再沒有任何一家有加入這場游戲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