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十年,我們一直在和Cymer合作,包括目前我們最新的TWINSCAN
1980Di,采用的光源也是Cymer的……國產僅用在非浸潤式型號上。但自從EUV亞聯成立后……我們的關系還是有點難處的。”
“特別是EUV光源,目前精光那邊尚拿不出什么好方案來,而Cymer好歹提出了LPP方案,而且ASML的驗證機型也證實了可行。當然,
根據荷蘭的消息,LPP方案還是存在功率不足的問題……但好歹起了個頭對吧?而反觀我們這邊……國內差一點,霓國人又心懷鬼胎……而老美……你又一直把警惕掛在嘴邊……”
鄭振川一直說,一直苦笑,最終長嘆了一口氣:“難吶!”
聽到鄭振川的感慨,李明柳也頗有些感同身受以跟著一嘆。
反倒是蘇遠山,
臉上露出了一抹怪異。
——這二位,似乎都已經忘記了國產光刻機在十五年前是什么鬼樣子了……如今二十年不到,宏芯就憑借著雙工件臺的領先和浸潤式光刻,
一舉成為了全球市場份額最大的光刻機制造商……
這要是放在后世,寫成小說都沒人信的。
鄭振川居然還不滿足……這只能說,人吶,是天然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不過……老鄭說的也確實是事實。
EUV亞聯雖然成立,且在過去五年中,由遠芯主導著拉了十幾家單位進來,總共投入了超過五億美金,這才拿出了眼前這張設計圖來。但由于東亞半導體圈肉眼可見的成型,或者說成型之勢不可阻擋,以至于……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小心思。
譬如尼康和佳能這兩家傳統的光刻機巨頭,便一直不服氣宏芯的崛起,再加上霓國半導體行業下意識地在保留基本盤,
是以他們雖然在全球市場上不怎么行,
但只要霓國半導體不死,這兩家就能活下去。
再加上關鍵的零部件體系中,
鏡片和光源,
一個蔡司一個cymer,
這倆都不是亞洲企業,
甚至因為各方面力量的阻撓,宏芯數次想要收購和控股這兩家關鍵企業都以失敗而告終……
所以,老鄭的擔心不無道理。
現在,宏芯還能憑借掌握了浸潤式技術而獨樹一幟的領先地位“裹挾”著全球光刻機最頂尖的供應鏈和自己合作,但萬一……要是ASML先一步解決了各種問題呢?
“鄭叔,你的想法是什么?”蘇遠山沉吟了幾秒后望向鄭振川。
他雖然在問,但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你看能不能干脆把ASML收購了!你看行不行?”鄭振川目光炯炯:“要不就是……曲線救國一下,把供應鏈握在手里。”
“哈?”蘇遠山啞然:“收購?”
“嗯!他們的日子不好過,如果能夠收購了……”鄭振川深深地吸了口氣,眼中神采依舊:“那我保證,五年內就讓你用上EUV!然后搞出來我就可以安心退休……娘的,甚至閉眼都行吶!”
蘇遠山馬上咳了一聲:“別瞎說,您這才到哪跟哪?”
但話雖如此,蘇遠山的腦子還是急速地轉了起來。
很顯然,此前他從來沒有考慮過收購ASML——原因很簡單,隨著進入21世紀,隨著半導體產業東亞格局形成,
歐美那邊不是傻子,他們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因此,早幾年前,硅谷就提出了半導體的西部聯盟,以及打破東亞聯盟的戰略。
但隨著宏芯的浸潤式光刻機出現,又隨著德遠進入硅谷,整合星海和AMD的晶圓廠,建立全球第二大代工廠ATO之后,硅谷就再沒有人喊這個口號了。
然而,口號雖然不喊了,不意味危機消除,相反的,甚至危機感還愈來愈濃——intel入股ASML輸血便是這種危機感的具體體現,當然隨后德遠也跟進兩頭下注輸血就另說。
總之,目前的國際半導體形式具體表現就是:東亞半導體產業圈逐漸成型,但又互相有所保留,都想練就絕活,以便在未來取得主導權。而西方半導體產業,因為在晶圓廠和目前主流商用高端光刻機丟失了陣地,以至于無法形成統一的聯盟。但在光刻機產業鏈中,他們依舊憑借著技術和底蘊保有地位和技術護城河。同時,在下一代EUV光刻機中,他們還有希望。
因此……ASML就算自己愿意賣,顯然通不過批準。
蘇遠山沉吟著,深深地呼了口氣。
“收購不現實,但可以試一試。”蘇遠山抿了下嘴輕聲道:“去年次貸危機,歐美都不好過,ASML也不好過,再加上你們現在也完成了設計……至于說……曲線救國……”
蘇遠山再次沉吟了起來,數秒后輕輕點頭:“但要看曲到什么程度。”
“讓星海出面?”李明柳馬上問道。
“星海不行,星海現在都已經是Fabless了。它有什么名義收購Cymer,蔡司,TRUMPF這些光源行業相關的公司?”
“那德遠呢?”
蘇遠山一怔:“喝多了吧,德遠是個代工廠啊……德遠整合產業鏈干啥?”
“我說的是,德遠收購ASML。”李明柳眉毛一揚:“德遠如果不行的話,讓ATO來。”
這下換鄭振川詫異了:“……好家伙,伱這是讓半導體產業鏈回流硅谷么?”
李明柳:“……ATO是聽山總的。”
“但ATO是在硅谷。”鄭振川意味深長地看了蘇遠山一眼:“現在ASML半死不活,要是有ATO這三家輸血……”
李明柳便不說話了。
AMD,德遠,星海,這三家聯手輸血的話……怕是ASML分分鐘就會活過來。就算德遠無條件聽山總的,星海也要聽山總的,但老鄭說得沒錯,ATO是在硅谷,雖然管理和經營乃至技術都是由德遠負責,但一個資產數百億美刀的企業,本身就有維護自己利益的意志。一旦完成了對ASML的收購和扶持是有利于ATO以及背后的三家的利益,那么就算山總,也阻擋不了ATO對ASML的輸血。
舉個例子就是,哪怕是山總對遠芯的掌控力,他也不可能一聲令下就把遠芯的CPU部門解散了。
“嗯……我考慮一下。鄭叔,不管你說的可行不可行,但思路是對的。”
沉默思索許久后,蘇遠山慢慢點頭:“這樣,我去上面打探一下風聲,然后去歐洲那邊看一圈……這種事,純商業手段是不行的。”
鄭振川馬上把頭點得跟雞啄米一般:“對對對!你路子廣,就麻煩你多跑一跑。”
蘇遠山呵呵一笑:“您這話說得,不過我可沒打包票哈,我只能說盡力。”
蘇遠山和李明柳并沒有留下來吃飯,一方面是兩人都知道留下來就得一醉方休,另一方面,是今天才開了執行董事會,兩人都要回去整理會議內容。
回去的路上,見蘇遠山陷入思索,李明柳也忍住不問他,而是翻出手機刷了起了。
片刻后,蘇遠山的聲音響起:“老李,剛才老鄭說得的確沒錯,宏芯到了這個時間節點,確實該整合產業鏈了。”
李明柳馬上望向他:“你不是說困難嗎?”
“是啊,當然困難。但現在有個優勢就是,就目前來看,國際上的關系很穩定,很好……”
蘇遠山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輕聲道:“奧運會,各方都給面子,看能不能抓住這個窗口和機遇。”
李明柳默默點頭,片刻后卻又揚眉道:“那要是沒抓住呢?”
“那就只有各憑本事了。”蘇遠山揉著眉間,輕輕嘆息:“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EUV的產業鏈太高端了,同一產業鏈位置,它容不下兩個頂尖的供應商。如果無法形成光刻機的亞洲產業鏈,那就只有把全球供應鏈捆綁在身上——那么必然的選擇是什么?”
李明柳一怔:“是……ASML消失?”
“嗯。”蘇遠山再次一嘆:“可惜,我們進入歐洲太晚了一點,而且歐洲半導體行業視我們為大敵……娘的,他們的仇人明明是霓國人和老美好不好!”
李明柳:“……”
“先不說了,過段時間我去首都看看。”
“看奧運么?”
“嗯……不看全程,但要參加一下開幕式。”蘇遠山說著聳了聳肩:“你要不要去?”
“我才不去,我看直播回放就行了。”
一個月后,蘇遠山帶著放假的蘇小暮和蘇澤安搭乘私人飛機前往首都。
剛落地,他便被前來接機的母親一陣數落,說他膽子太大了,敢帶著兩個娃過來。
這讓蘇遠山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知道……自己確實是違背了“富豪”出行的原則。畢竟……在母親眼中,自己和兒女是老蘇家的真正血脈……那要出個事,可真就得天塌了。
但老太太并沒有嘮叨太久,畢竟她已經有接近兩個月沒有親眼見到孫女孫兒了,很快便一臉燦然地拉過了孫女孫兒的手疼愛有加起來。
隨后,蘇遠山帶著女兒坐在了后面的車上。
“爸爸,爺爺說的天文館,你知道地方嗎?”
懂事地給自己系好安全帶后,蘇小暮仰頭望向父親。
“嗯,我知道。而且啊……不僅僅是爺爺認識館長,爸爸也認識。要不要爸爸帶你去看?”
“如果你方便的話。”蘇小暮用一句標準的英語回答。
“哈哈哈哈!”這句話把蘇遠山樂得夠嗆,他下意識就想把女兒抱起來,卻不料被安全帶給制止了。
前排,韓依依忍俊不住,和傅振華對視一眼后呵呵笑道:“山總可真疼小暮。”
傅振華深以為然:“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來。”
蘇遠山:“……咳”
——但他不得不否認,這確實是事實。
因為隨著蘇小暮逐漸長大,他也漸漸看到了前世女兒的影子……再加上小慕本身就懂事,這種雙重情感之下,讓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女兒的喜愛。
他毫不懷疑,自己可以為身邊這個小姑娘做任何事情。
一路上,父女兩個歡聲笑語,汽車很快便駛入宿舍院。
蘇遠山提前半個月到首都,當然不是專程為了送女子女兒見爺爺奶奶的,最主要的目的,他還是要利用奧運之前這段時間跑一下各個部門,來嘗試找一下收購ASML、蔡司等企業的可能——就算不完全收購,能夠完成控制性投資也是好的。
但相關的部門和領導,就算是蘇遠山,也不是踏進門就能見到的——特別是現在這個點。因此他白天的辦公地點便改到了設計中心的四合院里。
“臥槽,總算把你老人家等來了。”
8月1號,蘇遠山從有關部門返回,剛進入四合院,便看到一臉胡子拉碴的馬孟起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擰著一瓶礦泉水,正一臉哀怨地看著自己。
他的身邊,站著四合院這邊的秘書,正捂著臉偷笑。
蘇遠山怔了半響,啞然失笑:“臥槽,你干啥?這去了建筑工地?”
“……差不多。”
“……你不是在鳥巢么?”
蘇遠山走向馬孟起,呵呵笑著,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把他拉進了屋子。
“是在鳥巢,娘的……我算是見識了,老張這人真不把人當人啊……”
幾個人字說得極為哀怨,蘇遠山立刻便聽懂了。
很顯然,馬孟起這是在排練彩排中受累了。
——還有一周時間便是開幕式了,作為這次開幕式的主打項目,甚至可以說是核心項目,無人機表演,將是撒手锏。
或者說,在見識了遠芯的無人機表演后,老張導便破天荒地改變了自己原本的思路,轉而將重心放在了無人機表演上。
按照原來的想法,這次的空中表演的主打載體,應該是煙花。
而由于原型無人機陣列的出現,讓老張意識到了,這才是這次奧運會要展現的。
于是……從一開始的一千架無人機到兩千架……甚至老張還提出了五千架的夸張需求。
這差點沒把馬孟起嚇了個半死,好說歹說才讓老張明白,這玩意是有可靠性的。
——別說無人機,就算戰斗機,也不敢說同時起飛五千架而沒有一架出問題。
于是,馬孟起這段日子過得很是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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