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天下轉眼過,北郊荒山土一封……
寧青安此時的表情有些意外,他看著“武無敵”,微微皺起眉頭:“我是否應該感覺到榮幸?被整個世界針對,這種體驗,古往今來有幾人能享有?”
是的,就在看到武無敵的第一眼時,寧青安就已經認出了這具軀體內容納的并不是他之前的那個靈魂。
真正的武無敵即便天下無雙,也依然屬于人類的范疇。
眼神與氣質之中,絕對不會有那種高于人類生命層次的漠然。
聯想到曾經泥菩薩的那句批言,再加上他統一天下之后,又派出無數畫師海士勘探世界,終于繪制出了這個世界的海圖。
海圖之中顯示的是,這片大陸,并不是圓的,而是平的。
換句話說,這個世界有盡頭。
而在這個海圖之中,神龍島的位置,的確屬于世界的北方。
今日屠龍之前,寧青安忽然想起了曾經泥菩薩的那句批言,冥冥之中感覺到一股危機。
但他卻想不到當今的天下,還有誰能給他造成威脅……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他依然對斷浪和破軍等人防了一手。
不過很顯然……憑斷浪和破軍的力量想要殺他,還差的太遠。
但事情到了現在,寧青安終于明白了是誰給他帶來的這一絲危機感。
就是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武無敵!
不,應該說……占據了武無敵身軀的“世界意識”亦或者說是“天”!
寧青安注視著武無敵,他感覺對方站在那里,就像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難以看清對方的極限究竟在何處。
雖然同為世界意識化身,但此時眼前這個,明顯要比曾經擊殺步驚云而顯化的雷龍要強上數籌!
亦或者,曾經那條雷龍只是世界意識的一縷顯化。
而眼前這個,才是真正……“本體”?
武無敵并沒有開口,而是用平靜近乎滅絕感情的目光盯著寧青安,緩緩抬起手,做出勾手指的動作。
斷浪與破軍此時臉上的表情已經從驚慌變為鎮定,甚至帶著嘲諷的笑容。
他們永遠不會忘記,在三年之前的某個夜晚,當這位存在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自己被震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在這位存在的偉力面前,他們一向賴以自豪的天人之力竟成了沒用的小把戲。
就在那一刻,他們對寧青安的恐懼和忠心產生了最劇烈的動搖。
所以,當這位存在提出,要他們在七武屠龍之日背刺寧青安的要求時,他們毫不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直到此時。
他們站在一旁,看著武無敵與寧青安相對峙。
感受著武無敵身上那比寧青安更加高深莫測的氣息,他們心中的信心與勇氣再次升騰了起來。
一個人再如何強大,難道還能和真正的“神”相提并論?
寧青安的心緩緩沉了下來。
他看著武無敵,這一刻,他能察覺到來自對方身上那磅礴無邊的威壓,宛若整個世界都撲面而來,令人窒息。
甚至在這股威壓之下,寧青安竟然產生了一種無法戰勝對方,想要投降的感覺!
但隨即,他目光閃動,立刻將這個念頭趕出了自己的腦海。
他猛然抬起頭看向武無敵,忽然笑了起來:“以整個世界的威壓來塑造自己的無敵之勢,想要毀掉朕的戰心,不戰而勝?”
武無敵面無表情,漠然道:“吾……本就是無敵的。”
吾本就是無敵的。
所以,你不必反抗,也不必多言。
你現在做任何事都無用。
最多,只是讓你死的更加慘烈和難看一點而已。
武無敵雖然只說了短短幾個字,但在場的眾人卻聽出了一系列的含義。
“你若是真的無敵,又何必驅使這兩個廢物來背叛朕?”寧青安負手而立,這一刻,他似乎看清了這個所謂的“世界意識本體”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強大,那么不可戰勝。
若是真的無敵于世間,那么早早出現,連一句話都不必跟他講,一指頭按下來,取了他的性命便完了。
何必要繞過自己,去找斷浪和破軍。
只為在今日讓他們背刺自己,去博取那么一點給自己制造麻煩的機會?
真正的無敵者,是不屑于、也不會去干這些繞來繞去的事。
所以能解釋的只有一個。
那便是眼前這個存在,也沒有可以在正面作戰之中,碾壓自己的信心!
“狂妄!”
“囂張之極……”
破軍與斷浪暗自冷笑一聲。
寧青安即便再強大,也只屬于人類的范疇,如何能和天地所抗衡?
但下一秒,他們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武無敵真的沉默了良久,開口說道:“是的……你很強大,來自域外,吾沒有戰勝你的絕對信心。”
世界意識到底是什么東西?
無人可知。
或許是世界大道的顯化,也或許是天地間無數生靈輪回之中的靈魂升天,在數以十億年的歲月中融合,然后成為一個融合而又獨立的靈魂個體。
它通曉一切,長坐云端,俯瞰大地。
但它極少顯化,因為它需要維持世界的定向。
而世界尋常的改變,也無法引起它的重視。
它可以在自己的世界內無所不能。
甚至可以一念掌控無數人的生死,即便是再強大的武者,也無法逃脫它的掌控。
因為十億年來,無數生靈轉身輪回的靈魂構成了它,它便是眾生,任何生靈都有它的一部分意志。
但寧青安不同。
因為他不在此界誕生,所以此界的天地無法控制他!
他是……規則之外的存在。
昔日寧青安擊殺雄霸、絕無神、無名,都算是改變了世界原有走向,但卻依然無法引起它的針對。
因為對于世界而言,這些人并不重要。
但唯有步驚云死去之后,它終于察覺到大道走向出現了嚴重的偏差。
于是,它憤怒了。
它以化身御雷龍降大劫于寧青安。
但最終也沒有將其擊殺,反而落得慘敗的下場。
這時,它才發現寧青安居然已經成長到一個連它都無可奈何的地步。
對于這個世界而言,寧青安是一個必須需要驅逐、擊殺的異類!
所以從那日寧青安斬殺雷龍之后,它便一直在尋找殺掉寧青安的方法。
七年之前,它感受到昆侖山上有股同樣想要殺死寧青安的強烈意志,于是它出現了,輕而易舉的融入對方軀體內,令其成為自己的載體。
三年前,它以武無敵的身份潛入皇城,向斷浪和破軍展示自己的偉力,在其心中埋下背叛寧青安的種子。
但……斷浪與破軍,終究沒能創造什么奇跡。
它在這段時光內,為了擊殺寧青安做過很多事……
“那個女人……與你歡好之時,吾曾想過要驅使她刺殺。”武無敵聲音極度平靜,不帶任何情緒的說道:“但你的警惕性太強,你沒有完全信任的人,即便是那個女人,即便是在交合時,你依然對她存有戒備之心。”
寧青安的眉毛忽然挑了起來。
這……真是一次不愉快的經歷,這世界意識還真有些變態,連做那種事的時候它也在旁邊旁觀?
“武無敵”望向寧青安。
在它自己的世界里,它本應該是天下無敵的,即便寧青安是個外來者,只需要它動用一些“規則”之力,便可以讓寧青安像從來都未來過這個世界上一樣消失。
至少,它曾經是這么以為的。
那是什么時候,它發現這條路走不通了呢?
大概是十年之前。
天下一統,四海臣服。
天下億萬生民,皆感服寧皇帝天威,眾生愿力,皆加其身。
其豐功偉績,甚至可以和曾經的人皇相比擬。
天下萬民……不想殺寧青安,甚至,供奉他!
世界意識本就來源于眾生,又怎么可能強行以眾生之力構成的規則擊殺眾生念力加持之人?
它終于發現。
在這個世界里,寧青安已經幾乎快要成為和它擁有相同特權的存在。
它無法動用除最純粹的天地元氣之外的任何方法,來強行抹除寧青安的存在!
也就是說,想要殺掉寧青安,只有暴力對敵這一條路!
“所以……吾放棄了一切的想法,以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出現在你面前。”武無敵說道。
“……”寧青安沒有說話。
此時此刻,他有些意外。
諸天萬界神奇諸多。
越是高級的世界,越有奇詭的兇險在內。
從最低的倚天世界,自己把天下攪的一團亂,也不見有什么世界意識出現阻止自己。
而大唐雙龍世界,已經有世界意識有意阻止自己擊殺主角,失敗之后,強行驅逐自己。
而到了等級更高的風云世界,世界意識則更猛了,竟然開始主動顯化,擊殺自己!
只不過這些世界意識同樣處于弱小的地步,遠遠達不到所謂“天道”的地步。
也不足以令寧青安毫無抵抗之力!
“十年之前,我能殺你一次,十年之后的今天,我照樣可以再殺一次。”寧青安不再說廢話,而是緩緩取出大邪王刀,將其握在掌心之內。
武無敵看著大邪王之后,原本漠然的宛若一塊石頭的臉上,居然極為人性化的出現一絲厭惡。
大邪王本就是此方天地之外的存在,與寧青安同屬異類。
而十年前,寧青安更是以此刀斬雷龍,重創世界意識,再加上武無敵本身因為武家血咒而對大邪王的厭惡,此時此刻,大邪王刀一出現,武無敵渾身便有沖天的毀滅氣息卷起。
他要毀了這把刀!
他要毀了持握這把刀的人!
武無敵的雙腳離開了地面。
他漂浮在神龍島之上,一頭精干的短發瞬間發出金色的光芒,成為宛若太陽一般耀眼的顏色,然后漸漸變長,宛若瀑布一般披散下來,像是無數條光線。
他的黑色眼瞳剎那之間變的一片雪白,最后變為淡色,淡的宛若透明一般,唯有圣潔的光芒在其中隱隱閃耀。
武無敵的身材高大而雄壯,但此時,他的身材依然高大,但卻瘦了下去。
瘦,并不代表弱。
他的身體變化為一個最為完美的體型。
緊接著,武無敵不再是武無敵,而是變成了一名身著烈日光輝塑造而成鎧甲的天神、神將!
他的面容完美到了極點,氣度雍容、尊貴,幾乎將世界上所有的贊美詞都加起來,都不足以表達他此時風姿的萬分之一。
與之相比,曾經有第一美男子之稱的聶風,落魄的像一個乞丐。
神將的表情極為冷漠,眼眸之中散發出炙熱的光輝,手中持握這一把金色的圣劍。
他沒有任何殺意升騰。
因為對于他這種生命層次而言,任何情緒都是多余的。
他要做任何事,都只是遵循規則,不帶有自己任何的想法情感。
人要殺人,自然有殺氣。
天要殺人,有的只是毀滅之氣。
“恭請神明屠殺暴君!拯救萬民與水火!”斷浪與破軍見狀,虔誠而狂熱的跪地,神情激動。
皇影張了張嘴,最終也跪了下來。
而聶風,他的意念被寧青安以喚魔經所控,但此時,雙目之中的漆黑像是冰雪遇到了火焰一般開始迅速消融,露出原有的清明!
昔日寧青安曾想過喚魔經的破解之法,就是強行毀掉被控制者的所有意識,然后再強行灌注記憶!
類似他心渡的方法!
而上一個試圖破解喚魔經的笑三笑以萬道森羅修改步驚云的意識,只能算是半成功。
而此時的聶風,則是完全恢復到未被控制之前的狀態!
破碎級的功法喚魔經,被神將輕易的破解!
寧青安沉默不語,忽然大笑了起來:“果然有趣!今日,我便陪你一戰!看看究竟是我能跳出那個批言,還是你可以讓大道恢復到原有的走向!”
神將臉龐無情無識,面對寧青安這一句話,他的回應很簡單。
只是一劍。
一劍,攜帶天地之勢,鋪天蓋地的向寧青安壓了下來。
劍鋒在掠過天空之時,忽然暴漲了百倍。
一把千丈長的光劍割開虛空,將寧青安眼眸中的天地都映照為金黃色,避無可避的斬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