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車抵達縣衙之前，他就看到街上倒伏著數十具尸體。
這些尸體壓根就沒有人收斂，最關鍵的是一些尸體已經散發出惡臭，且有無數蒼蠅環繞。
可以想見，這將進一步使得疫情變得嚴重。
等馬車到了縣衙，方小悅下車，方才看到縣衙前無人把守。
那縣兵進去好一陣子之后，縣衙里才跑出一群人。
為首者穿著八品官服，見面就朝著方小悅行了一禮。
“窮水縣主簿錢遇水拜見方縣令。”
很顯然，吏部的命令先一步抵達了窮水縣。
看到是主簿出面迎接自己，方小悅有些詫異，現任縣令呢？
等到眾人進了縣衙，方小悅坐下閑聊一番之后，他才得知，現在窮水縣的情況嚴重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要說這窮水縣不愧是西北地區的下縣。
其數據換算為方小悅原世界的數據，那就是總面積超過一萬平方公里。
這放在方小悅的原世界里面，妥妥就是十個縣的面積了。
但在這樣遼闊的土地之上，卻只有九千多人口，其中縣城就占了三千之多。
這并不奇怪，因為這窮水縣真的是太窮，太貧瘠了。
全縣別看面積超過上萬平方公里，但可供耕種的田地卻只有一萬八千畝，這連礦爐縣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要知道礦爐縣的耕地在內陸都算是少的了，才二十余萬畝，但相對于這窮水縣來說，情況卻是如同天堂了。
除此之外，這窮水縣還有一些畜牧業，但由于縣域內大多地域缺水的緣故，也是衰敗不堪。
如此一來，窮水縣的窮真的是超出了程小月等人的想象。
縣城里居住的人算是最富裕的群體了，但在主簿的口中卻都是窮困不堪，不少居民家里就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老老少少沒事都躺在床上，盡可能減少運動，免得肚子餓。
就算是那些縣城里開酒樓、客棧的商人，也是不盡人意。
家產有個幾十兩銀子的都算得上是富裕階層了。
窮就不多說了，現在窮水縣最要命的則是突如其來的瘟疫。
據這主簿所述，就在一周之前，瘟疫突然爆發，這次瘟疫來勢洶洶。
縣城最初就有十多人染疫，其癥狀與方金越相差無幾。
當時就有郎中斷定為霍亂。
在這個位面之中，雖說文明層次落后，但醫學并不算太落后。
像霍亂等等傳染病，早在六百多年前，就有郎中將其歸納，提出了“九瘟”之說。
所謂的九瘟就是九種傳染病，也就是常人口中所說的瘟疫。
在長時間的研究之后，民間眾多郎中研究出了種種治療九瘟的方子。
因而在當時的窮水縣眾多官員眼里，這霍亂并不算可怕，對癥下藥就是了。
但接下來瘟疫發展的速度和嚴重程度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最初那十多個病人在郎中的精心治療之下，迅速康復了。
可轉瞬之后，更多的病人涌現了出來，并且這一次郎中開的藥方效果寥寥。
就連之前康復的十多個病人也紛紛再度病倒，上吐下瀉，面色蒼白，駭人至極。
如此一來，瘟疫迅速蔓延開來，在短短一周時間之中，全城三千多人，病倒大半，病亡五六百人。
更讓人驚駭的是，就連縣衙諸官、各房衙役也病倒大半。
其中窮水縣縣令、縣丞、巡檢司巡檢等官員盡數病故。
如此一來，整個縣城停頓。
如果不是主簿大人幸運躲過一劫，恐怕現在窮水縣就徹底失去了主腦，連收尸的人都沒有了。
說實話，窮水縣的現狀讓方小悅震驚無比。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主簿見到方小悅到來，又如何不像見到了救星一樣。
畢竟這一天天下來，這主簿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外面有大軍圍困，內有瘟疫蔓延，眼盡之處盡數都是倒下的病人，沒有半點希望可言。
絕望啊！
閑聊一番之后，方小悅眼見窮水縣的嚴重情況，也沒有休息的時間，隨即便出示了吏部發下的官身證明，讓主簿取來了縣令銅印，正式上任窮水縣縣令。
不得不說，這大澤的龍氣體系還是有其精妙之處。
就在方小悅接過縣令銅印，舉起，朝著京城方向拜了三拜之后，隨即他眼中就看到淡紅色的縣衙氣息如同巨浪一般翻騰而起。
在他的感知里，極遠處的京城方向，突然出現了一股浩瀚威嚴的氣息。
隨后，這縣衙氣息之中便分出一縷，化為淡紅色的蟠龍沒入他體內。
轉瞬之后，他便融入了這龍氣體系，猶如執掌了這方天地一般。
但這僅僅只是初掌縣令銅印的錯覺罷了。
短短數息時間，這種錯覺驟然消退。
如果換成是那些普通凡人縣令的話，此時的感觸也就那樣，最多也只能夠感嘆龍氣的神奇。
但方小悅可不是什么凡人，其本質的位格之高，甚至于要高過這方世界的龍氣，因而他僅僅接觸龍氣體系不到數息，就獲得了巨量的信息。
這大澤的龍氣體系實際上扎根于山脈河川之中，其根基起始于風水學說之中的龍脈、水脈。
大澤國的高人借助立朝所聚集的人氣，融合龍脈、水脈，最終化為龍氣體系。
整個龍氣體系的最高權限乃是皇帝，皇帝再以朝廷的名義分化龍氣，因而各地官員自然而然也就憑借官印可以調動少許龍氣護身。
當然皇帝與官員所調動的龍氣在質量上有些很大的區別。
但即便是如此，官員調動的龍氣也是相當厲害了。
這也是為什么，當初崔長壽帶著縣兵圍剿黃家狐貍精的時候才會那么容易。
如果沒有龍氣護身的話，那些縣兵壓根就沒法剿殺狐貍精，畢竟狐貍精是妖物，擅長迷惑人類，縣兵只是普通人類，對上這等妖物，別說剿殺它們了，一個不小心全軍覆滅都有可能。
簡單來說，龍氣的最高層次只可能在大澤國都城附近顯現出來，其形態為五爪金龍。
其次便是各省省城，其形態為有角有鱗的黃色蛟龍。
到了郡府一級，其形態就退變為無角有鱗的驪龍。
縣城一級，就只是無角無鱗的蟠龍。
像方小悅所在的窮水縣，由于人氣稀少，縣境貧瘠不堪，所能夠顯現出來的形態也就只是一條淡紅色的幼龍。
由于無角無磷無爪，其看上去更好似一條盤踞起來的小蛇罷了。
這并不奇怪，蟠龍在龍族之中的地位就很低。
蟠這個字就是伏在地面的意思。
實際上，在方小悅出示官印接掌了這方水土的龍氣體系之后，隨即就察覺了一些問題。
簡單來說，就是這場霍亂瘟疫并不僅僅只是普通的瘟疫。
在他眼里，整個窮水縣的龍氣顯得有些黯淡無光，那條代表著窮水縣龍氣的幼龍腹部浮現出一團黑氣，其正在痛苦不堪的掙扎著。
而那團黑氣之中隱隱透露出一絲絲妖氣。
到了這個時候，方小悅差不多就明了了這場霍亂瘟疫的根源所在。
其必然與妖物有關！
不得不說，像窮水縣這樣的窮山僻壤之地，抵御災難的能力太差了。
如果大澤腹地，像這樣有妖物插手的瘟疫，恐怕龍氣體系早就示警，那妖物恐怕也會被駐扎在各省省城的道官擊殺。
當然，或許當初龍氣給窮水縣前任縣令示警過的，只不過這里的龍氣太過于單薄，以至于前任縣令忽視過去了。
又或許前任縣令發現了問題，但瘟疫傳播太快，前任縣令病死得太快，沒法做出反應。
至于其他官員，品階不夠，在沒有縣令親筆書寫的
總之，在知曉了其內一些問題之后，方小悅算是松了一口氣。
畢竟很多事情解決起來并不困難，困難的是找不到問題關鍵所在！
當然，現在最優先的并不是解決妖物的問題，而是先將窮水縣的人救下來！
要知道方小悅還有三個分支任務要完成呢。
其一就是長生牌。
需要一百戶人家給方小悅在家里立長生牌。
換成以往，這個分支任務想要完成的難度可不小。
畢竟人心都不是肉長的，你的恩情不足夠大的時候，一句謝謝就完事了。
還想給你立長生牌？做夢去吧！
香燭不要錢嗎？
現在好了，如果能夠將這窮水縣的老百姓從瘟疫里拯救出來，這救命之恩，長生牌不得立個幾百塊？
因而方小悅在接任縣令之后，隨即便讓主簿坐鎮縣衙，之后又讓一個衙役帶著自己出城。
雖說方小悅的命令有些古怪，不過主簿也寄希望于新任縣令能夠救民與水火之中，因而隨即便指派了一名衙役給方小悅帶路。
那衙役帶著方小悅出去也是心驚膽跳。
畢竟連捕頭都在這場瘟疫之中掛掉了，何況他一個月薪也就七百文的低等衙役。
當然，縣令有令，他也不得不聽從。
之前就說過，窮水縣很破舊，也很小。
沒多久時間，兩人就出了北門。
窮水縣的田地大多都分布在縣城附近，這是因為只有縣城一帶才能夠打出不那么苦澀的甜水井。
當然，縣城之所以坐落于此處也是這個原因。
畢竟在這西北苦寒之地，能夠飲用的水決定著是否能夠生存下去。
至于苦堿水倒有不少地方打出來了，但那沒用，人喝了不但不解渴，反倒會危及生命。
但就算是有甜水井，也因為土地的貧瘠，使得縣城附近田地里生長的麥子看上去矮小、稀疏。
方小悅估算了一下，這里田地的畝產不會超過一百斤。
這并不奇怪，這方世界里的農業技術極為原始。
就拿礦爐縣來說，雖說大家都知道人、牲口排下的糞便尿液是肥料，但他們并不懂得堆肥發酵的道理，因而即便是將糞肥用在農業上，礦爐縣麥子產量也就在280斤左右。
這還是上好的田地。
因而這窮水縣的畝產100斤，已經算是方小悅高估了。
畢竟這里的日照時間，土地肥沃程度等等都遠遠比不上礦爐縣。
由此可見這里的窮困不是沒有道理的。
除掉種子之后，這每畝地的收益也就七八十斤。
如果不是這里田地面積還算勉強的話，估計這窮水縣早就人跡罕至了。
“你叫什么名字？”
方小悅朝著一塊田地走去，沒事問了那衙役一聲。
“稟報大人，小人名叫張旺水。”
面對縣令大人的詢問，那衙役略微有些緊張的回答。
張旺水？
看來這里是真的缺水啊。
方小悅此時已經在那塊田地前站定。
田地內除了稀疏的麥子之外，還長著一些雜亂的野草，但數量都不算多，畢竟這里太缺水了，再加上陷入瘟疫之中，沒人前來澆灌，田地都有些開裂了。
在出城之前他就想好了如何處理這場瘟疫，因而站定之后，他隨即便伸出手，指頭上夾著一張朱砂繪制的符箓，指頭輕輕一晃，那張符箓隨即便燃燒起來，轉瞬就燒了個干凈。
之后那符箓燃燒的火焰隨即化為一道綠色雨露，朝著開裂的田地，稀稀拉拉的落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那衙役張旺水嘴巴張得都合不攏了。
像他這樣一輩子蹲在窮水縣沒有出去過的低等衙役，哪里見過這樣神奇的一幕。
隨著綠色雨露的降落，田地里已經委頓的麥子就好似打了雞血一樣直立了起來，變得更青更綠。
這張符箓就是在縣衙里匆匆繪制出來的。
其名叫回春符，雖說繪制消耗靈氣較多，但卻能夠在小范圍內驅逐瘟疫，治療傷病。
不過方小悅這些日子里，也將其進行了一些改良。
因而這張改良之后的符箓可以轉化為回春雨露，植物吸收之后則會轉化為驅逐瘟疫、治療傷病的上品藥材。
當然，僅僅只是依靠這些，想要將這場與妖物有關的瘟疫處理掉，還是有些難度。
因而方小悅在縣衙里畫符時，特意用了自己幾滴血來化開朱砂。
之前就說過，方小悅本身的位格極高，既是一位執掌了諸多神職的真神，又通過仙道之書修煉了眾多仙法。
在這個世界里，他的血擠出來看上去也是平平無奇，但實際上等同于品級極高的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