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醒見杜挽袖怔在洞口,出神的望著自己,隱約覺察到她不向自己打聽何夕景的緣故,心想她是不是誤會自己身份了?
杜挽袖對上他的目光,意識到失禮,說了句:‘前輩恕罪。’
趕緊垂下頭,轉身去了密室。
待把洞門關上,杜挽袖取出一幅畫卷,展開以后,卷上顯出一對男女盤坐冰室,撫琴對望的雅景。
畫中女修是她母親杜鶯娘,男修她沒有見過,想必是她母親昔年愛戀過的修士,也極可能是她的生身父親。
在杜鶯娘活著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幅畫,杜鶯娘死后,她整理遺物,看到這畫中男人,才知道她這位歷來板著面孔、嚴酷無情的母親杜鶯娘,竟然也有魂牽夢縈之人。
她當時就覺得不可思議,她今年二十有八,從記事時起就跟在杜鶯娘身邊,雖然口喊母親,卻從未從母親臉上看到過慈愛笑容,她從母親那里,得到的只有冰冷訓斥,苛刻責罵,她沒有體會過任何親情的溫馨。
這讓她不止一次的懷疑,她是杜鶯娘收養的女兒,但是……
她伸手去下巴,從臉上揭開一面薄薄絹紗,露出一副嵌新的清麗容貌,這才是她的真實模樣,她與畫中男女多番對比,發現她繼承了杜鶯娘精致白皙的五官,卻也承襲了男修明亮柔和的雙眸。
她氣質偏素雅,并無杜鶯娘那股兇厲煞氣。
即使她刻意表現冷漠,展示狠辣,外人一眼看見她,仍舊感觸不到她太強的攻擊性,這種與生俱來的特質想必與男修有關。
當初杜鶯娘看到這幅畫卷見了男修樣貌她便猜測這是自己父親。
但是父親姓甚名誰,她并不知道杜鶯娘從未對她講過有關畫中男修的情況她僅僅從畫上題字‘今夕何夕,再去滄霞’猜測男修是滄霞派修士,男修法號或許是今夕或許是何夕。
不過都無所謂。
她沒有半點打聽的興趣。
因為她懷疑母親杜鶯娘留下這幅畫卷根本就不是出于思念,更不是對畫中男人夢寐不忘,而是擔心有一天死于非命,導致她永遠不知身世于是才留了一副畫給她。
根據她對杜鶯娘的了解昔年生她出來,應該不是杜鶯娘一廂情愿之舉,極可能是一場意外,杜鶯娘與那男修肯定感情不深。
況且三十年沒有再見過,關系早就支離破碎等同于陌路了。
杜挽袖寧愿遺忘,也不愿意去追查。
這些天她一直猜疑丁醒就是畫中男修,但丁醒已經顯示真面目與畫中男修并沒有相似之處,那她也不用再糾結。
當下把畫卷收藏起來密室做了一番清理就開始心無旁騖的閉關了。
她取出蒲團盤坐下來,又在面前擺上六個酒壇,這是她母親杜鶯娘在墨河收集到的花粥酒。
其實早在四五年前,她已經有了第一壇靈酒,當時就想飲用,但她母親為了尋找結丹機緣,幾乎日夜不停都在冰山闖探,她獨自駐守在墨河洞府,因為各地魔修蜂擁而至,她根本就沒有練功的一絲念頭,整日都在戒備外來騷擾。
一拖再拖,直到今天才有了閉關機會。
由丁醒在外替她護法,她心里沒有什么隱憂,已然完全放下警惕,專心致志飲酒沖關。
雖然她與丁醒接觸時短,卻深刻察覺到丁醒絕非持強凌弱之人,反而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承諾,愿意以身涉險,這種純正修士在魔域根本找不到,就算不是一個沒有,也絕對是鳳毛麟角。
丁醒的所作所為,她自認辦不到,但她恩怨分明。
‘等我筑成玄胎,一定償還這個情分,我絕不辜負他今日的護法。’
想到這里,她開啟酒壇,仰頭飲下,爾后雙手擺在膝上,漸漸閉眼。
她行事凌銳果斷,沖關竟也勇猛精進,僅僅用了兩個月,練氣期的天塹就被她強行沖破,就此邁入玄胎期的境界。
她以二十八歲的年紀筑成玄胎,丁醒也是如此,這算是兩人之間的巧合。
沖關成功以后,杜挽袖心底涌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情緒,她渴望與丁醒分享這份喜悅,她自己也覺得奇怪,以前她與母親同住時,修為的每一次突破,她心情從來都不是歡快,而是不被母親責罵的如釋重負。
她推開洞門,迎面撲來一股濃烈酒氣。
此時的地宮大廳一片狼藉,地面散落著破碎的瓶瓶罐罐,一頭矮小的白皮小妖,四仰八叉躺在瓶罐之間,呼呼酣睡。
宮口處,青風與鷹妖一左一右趴臥兩側,門神似的,警戒著封鎖宮口的禁制動靜。
兩妖聽見開門聲,看見杜挽袖現身出來,立馬直起身子打量,它們在兩個月前見過杜挽袖,知道她是丁醒熟人,旋即又重新趴倒,不再關注她。
照明石仍舊鑲在石壁上,地宮一片敞亮,杜挽袖看了一圈,覺得環境過于臟亂,就把袖子挽起來,準備好好整理一番。
結果走了兩步,踩到了瓶罐碎片,咯咯聲一響,把小書妖吵醒,它鯉魚打挺躥起來,先拿小手揉揉眼睛,待看清了杜挽袖,臉色漸變為兇狠。
杜挽袖見它對自己有些敵視,趕緊朝它壓了壓手,又后退幾步:“妖兄不要沖動,咱們以前見過面,你應該還記得,我是來幫你收拾地盤,別無它意。”
小書妖已有三階妖力,道行與玄胎初期修士并駕齊驅,杜挽袖就以妖兄稱呼,當初在玉田堡,小書妖被丁醒派遣出來狙殺龐顯輔,她曾經見過一面,當時就覺得稀奇不已,這小妖是如何化形人狀的?
小書妖對她不熟悉,不想她干擾丁醒閉關,準備把她攆回房間里,額前的觸須與月牙同時閃亮,一邊側過頭,朝青風與鷹妖兇巴巴指了指,讓兩妖到跟前聽令。
這兩個月間,青風與鷹妖早被小書妖打老實,丁醒給它們的靈酒,全部小書妖霸占,等小書妖喝醉酣睡的時候,它們才能偷偷飲上幾口,整座地宮大廳有二三十丈的空間,它們也不敢任意走動,活動區域僅限于宮門那幾丈寬的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