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炎族老者被劍圈鎖住以后,法力瞬消于體內,再也使不出分毫。
他此時的狀態與凡人別無二致。
肉身原本漂浮在半空,結果不受控制的墜落,悶頭扎進下方的巖漿河流里,灼燒的疼痛感瞬間傳遍全身,他卻沒有自救之法,如似溺水之人盲目掙扎。
不消片刻,他肉身就已消融在巖漿里。
丁醒一直在冷眼旁觀,等他尸骨無存后,讓劍圈回飛手中。
眼下邪影幽凰與太炎老者全都隕亡,丁醒已經再無敵手,他就把法力注入劍圈,此圈隨之解體,重化為十二枚原始劍丸,又齊齊扎入掌心,進入地書當中溫養了起來。
其實丁醒尚未徹底掌控十二枚劍丸,剛才他從邪影幽凰手上搶來這些劍丸,才施法進入丸中,便激活了劍圈神通。
這神通像是劍丸的上一任主人所留,丁醒不需要領悟,只要他接管了劍丸,劍圈就能輕松釋放。
但他現在也只能掌握這一式劍招,其余招數他暫時無法施展,這十二枚劍丸對應了十二地支,他必須先把人教最正宗的‘地支道術’給學會,然后才能駕馭劍丸。
如果丁醒不先學‘地支道術’,那他除了劍圈以外,再也釋放不了劍丸的其它威力,甚至無法在體內溫養劍丸。
他把劍丸封印在地書里,是因為他感應到劍丸與十二重樓存在子母關系,于是就把劍丸攝入了十二重樓的書頁上。
劍丸的具體來歷是什么,丁醒暫時無從得知,但是從劍丸沾染有十二重樓氣息上推斷,想必與地支宗掌教曉樓圣人密不可分,極可能就是曉樓圣人的隨身配寶。
等會兒見了雪摩士,應該就能解開這個答案了。
此時風暴已經到了尾聲,隨著陣力漸漸趨于穩定,丁醒與四件猿寶的感應也重新建立了起來。
當他使用地書同時操縱四寶,肉身立時裹了一層彩暈。
只見他伸手一探,手臂竟然輕而易舉的穿透彩石陣,這意味著他可以在法陣內外任意穿梭。
但他并不著急闖探陣中秘界。
而是取出人書,翻看雪摩士的命脈,秘密的施起法來。
雪摩士是洪荒遺修,修為遠勝丁醒,雖然丁醒此行是為了營救雪摩士脫困,但對方到底是一位什么品行的修士,丁醒一無所知。
所以安全起見,丁醒需要做一下防范。
他先將劍咒發動起來,可以有備無患。
等他做足了準備,這才驅使四件猿寶,踏足在了彩石陣中。
入陣一刻,他肉身瞬時被陣力挪移。
環境滕然生變。
天高地闊。
他竟是來到一方瑰奇如畫的天地里。
他此時站立的位置是半空的一座云朵平臺,距離地面有數里的高度,足夠讓他俯瞰到大地的全景。
身下郁郁蔥蔥,盡是蜿蜒不絕的奇峰神巒,看那山勢,云海霧罩若隱若現,虎踞龍盤蒼茫詭秘。
走獸成群穿梭在山間,奔跑在綠原上,珍禽結隊伴飛在山頂,游蕩在云層里,規模無計無數。
丁醒在云臺現身片刻,就有靈鳥在身外盤旋,距他近在咫尺,隨便伸手出來,就能觸碰到靈鳥的晶瑩身軀,但此鳥只是靈氣所化,觸之即潰。
丁醒視線所及的數萬里疆域以內,所有飛禽走獸俱都不是活物,而是純凈靈氣凝結后的靈影。
但越是虛幻神秘,映襯的景色才越發雄奇壯闊。
此間氣象萬千,超越人間勝地,儼然就是一副完整的仙家福地氣派。
在那群山之中,拔地而起一座翠綠蓮臺。
丁醒大致測算,臺高有數里,臺徑過百里,臺邊的花葉成千上萬,且外形各不相同。
臺面放了一顆小山般的彩色頑石,此石的輪廓與彩石陣凝結的石影一模一樣,就連石間的裂縫都同步一致。
丁醒凝神細望,發現石上盤坐一位長髯長眉的老叟,緊閉著雙目,也不知是在打坐練功,還是在主持法陣。
除此之外,蓮臺上空還飄蕩著蒙蒙細雨,這股雨水奇特之極,它是從半空傾灑而下,滴滴雨聲不絕于耳,但覆蓋范圍僅限于蓮臺,臺外則晴空萬里,絲毫沒有陰雨氣象。
更讓丁醒費解的是,雨水墜落在臺面后,立時消隱無蹤,始終不在臺面停留,這一幕場面像極了風景畫。
頑石、煙雨臺、長眉老者,它們是這方天地內最醒目的非自然景象。
丁醒猜測長眉老者就是雪摩士,等他把蓮臺里里外外觀摩一遍,當即躍下云朵飛了過去。
蓮臺漂浮在一片山峰上空,丁醒先在山腳處徘徊了一會兒,他正準備登上蓮臺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道年邁男音:“如果老夫是你,肯定不會登臺上去!”
丁醒急忙扭頭,盯住了十余丈外的那棵銀杏樹,樹梢處趴著一頭雪白靈參,色澤與銀樹幾乎一樣,又不是實物,僅僅是一縷靈氣所化,時隱時現,導致丁醒剛才根本沒有留意它。
此刻聽它開口說話,丁醒試著問了一句:“你是雪摩士前輩?”
雪摩士微微點頭,并不過多介紹自己,他反問丁醒:“剛才你與那個凰修斗法時,參拜了一部書寶,能不能拿出來讓老夫瞧一瞧?”
顯而易見,他窺視到了彩石陣外的斗法情況。
丁醒沒有拒絕他的要求,把人書懸置在掌心處,展示給他觀看。
“文醒人書!老夫知道你有地書在手,卻是想不到你竟然連人書也已經執掌,實在是出乎老夫的意料啊!”雪摩士沒有化為人形,瞧不出他的神情,只能從語氣里聽出他的笑意。
“前輩怎么知道地書在我手中?”
“你能破開浩土陣,肯定是得了袁河的四寶,這些寶貝封印在文醒地書里,你必須執掌地書才能駕馭四寶,如果你沒有地書在手,肯定來不了這里,也絕對見不到老夫!”
這是合理推斷。
丁醒頓一拱手:“原來外邊的彩石陣叫做浩土陣?還請前輩賜教,此陣到底是何來歷?竟然把十二重樓與霹靂槍的蹤跡都徹底藏匿了起來!”
雪摩士言簡意賅:“既然你執掌了地書,得了袁河四寶,那你應該知道袁河的外號,他叫做補天士,赤手空拳可沒有辦法補天,必須使用一種寶貝才行!”
丁醒恍然:“那彩石竟然是補天石,這就難怪了!這種石頭連天缺都能補上,肯定含有不世功德!”
雪摩士附和一句:“功德多著呢!這石頭又叫無紀浩土,古老程度要超過文醒書,十二重樓的歲數在它面前更是不值一提,所以使用它布置法陣,可以把十二重樓的氣息藏的嚴嚴實實!”
但有一點丁醒極不理解。
他仰頭觀望煙雨臺上的那顆浩土石,石上裂縫觸目驚心,“浩土石如此厲害,為什么還會損壞呢?前輩,到底是誰傷了它?”
早前丁醒一直認為浩土陣是在鎮壓雪摩士,浩土石的損壞也應該是雪摩士一手造成。
不過事實卻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雪摩士順著丁醒目光,也瞄向了煙雨臺:“你是否知道,那靈臺是什么東西?”
丁醒搖頭,他猜測是一件洪荒真寶級別的寶物。
雪摩士卻道:“那就是飛升臺!”
丁醒大吃一驚:“飛升臺?通向洪荒大地的飛升臺嗎?”
洛古深空與洪荒大地的唯一通道就是飛升臺,深空浩劫爆發以后,飛升臺被打碎,通道就此關閉。
對于洛古深空的土著修士來說,他們將永居于深空,修為永久定格在三花境圓滿,再也無法進一步的突破。
這是因為洛古深空屬于下界,所以修士法力被約束在三花境圓滿,想繼續提升修為,必須飛升到洪荒。
如果修為能超脫三花境,那就是名副其實的真仙,去了洪荒九洲以后,立地就有仙位。
對于那些從洪荒潛入洛古深空的仙人,包括洪荒始祖在內,在飛升臺關閉以后,不得不永久滯留在洛古深空,而且都要受到深空法則的修為限制。
也可以說,飛升臺關系到洛古深空所有修士的命運。
丁醒現在修為尚低,距離三花境圓滿遙遙無期,但這不代表他對飛升臺漠不關心,任何一個深空修士,都希望飛升臺重見天日,再次完好無損的運轉起來。
雪摩士回答道:“這是千真萬確的飛升臺!昔年深空浩劫爆發時,飛升臺曾經被打碎,此臺連接著洛古深空與洪荒九洲,它一旦破損,那就和天缺差不多,想要修補它,難度與補天無二!”
他越說,越讓丁醒感覺匪夷所思。
丁醒忽然插了一句題外話:“前輩,我是從朱九戒前輩那里得知你的情況,朱前輩告訴我,你是被補天士袁河前輩鎮壓在這里,可是聽你的口氣,你像是有重任在肩,并不像遇困……”
雪摩士打斷道:“什么重任不重任,我是被袁河強行困在這兒,想走卻走不成!”
他苦笑一聲,又說:“老夫先給講一講老夫的根腳,以及與袁河的仇怨,你就會明白老夫常駐這里的原因了!
其實老夫是一位古修士的分身,他撒下了一粒花種,才導致了老夫的誕生,但那位古修士塵封在何處,又是誕生于什么時代,老夫至今都沒有追溯清楚,因為老夫的記憶是隨著修為的提升慢慢解封!”
這種身世絕對稱得上是古怪離奇。
雪摩士并不是具體某一位修士,而是眾多化緣雪參的共有名字。
“諸多紀元以來,世間像我一樣的化緣雪參有很多,往往是隕亡一個,另一個會破土發芽,靈智大開!
在老夫之前,另外一位雪摩士遇上袁河,差點殺死他,所以等他在洛古深空碰見老夫時,二話不說就對老夫發起追殺,可老夫絕對不是當年那個謀害他的雪摩士!”
丁醒也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雪摩士的說辭。
他順口問道:“前輩為什么認定你是某個古修士的分身?你根腳是草精木怪,這種修士的外貌原本就有極高的相似度,袁河前輩認錯你其實很正常!”
雪摩士鄭重其事的說:“老夫修為每提升一個境界,都會有記憶被喚醒,老夫練就元神以后,獲悉了有關分身的部分情況,正是因為這份記憶,老夫才知道自己有一具古老本尊,塵封在洪荒九洲,奈何飛升臺的通道被阻斷,老夫被迫滯留在洛古深空,無法與本尊匯合!
后來遭遇袁河追殺,老夫斗不過他,就四處逃竄,最終逃到了這里來,斗法時打碎一顆星辰,從而導致飛升臺的重新現世!”
洛古深空的星域都是由洛古靈根演化出來,其實飛升臺也是,它臺邊的臺葉有成千上萬枚,每一枚都來自一株洛古靈根,所以飛升臺一旦運轉起來,每一座星域內都會出現一個飛升臺的臺影分身。
雪摩士與袁河發現的這座飛升臺,則是真正的本體。
當年深空浩劫爆發后,飛升臺本體被打碎,就此藏匿不出,也導致成千上萬的分身全部崩潰,前往洪荒九洲的通道就此被關閉。
從那以后,深空修士一直在追尋飛升臺的下落,但都空無線索。
所有人都相信,飛升臺本體肯定融合進了某一株洛古靈根之中溫養,可是深空的星域那么多,星辰更是多如牛毛,即使大海撈針也難以找到。
等時間一久,飛升臺就再也無人問津。
雪摩士在被袁河追殺之前,就在打探飛升臺的下落。
所以當袁河逼迫雪摩士修補飛升臺時,雪摩士并沒有激烈反抗,這原本就是雪摩士樂意而為的事情:
只要能把飛升臺修復如初,那么深空諸多星域內的飛升通道就能集體開啟!到時雪摩士隨便尋找任何一條通道,都能遁入洪荒。
當年惜月真女歸隱的時候,曾經信誓旦旦的說,‘等到飛升臺重開,人教諸宗重臨洛古深空’,她才會再度出關。
她所指正是飛升臺的重新運轉。
丁醒當年聽惜月真女提到飛升臺時,根本就沒有在意,直至今天親眼見證飛升臺的出世,他才明白惜月真女的話里所指。
他問雪摩士:“袁河前輩是補天士,既然他能補上天缺,修復飛升臺應該不困難吧?”
雪摩士旋即手指飛升臺上空的蒙蒙細雨:“你有所不知!飛升臺當年被打碎時,殘留了一種古怪劫力在臺上,就是那種劫雨,雨水每次墜落,都會造成飛升臺與浩土石的損壞,所以修復到現在仍舊沒有成功!倘若不把劫雨祛除,飛升臺永遠都沒有重開的希望!”
丁醒忙問:“那劫雨該如何祛除?”
雪摩士充滿期待的望著他:“世間除你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雪摩士所指顯然不是丁醒本人,而是丁醒執掌的文醒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