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孩子……可惜了。”
“小聲點兒,不要被他聽見了,一家子都瘋了,我看他也不遠了。”
“挺好的一家人,怎么就一個接一個中邪了呢,我以前還不信,可是看到他們一家子,不信也得信了!”
“走遠點兒吧,我們幫不上忙,醫生、和尚、道士,都試過了,每一個管用的,不要惹禍上身就好。”
“這種瘋病,想幫忙也幫不上,你說,小唐以前多好的一個人啊,唉!”
“快走,他過來了……”
熟悉的街角,黃昏的余韻給人暈沉沉的感覺,就如青年如今的心情。
不遠處的指指點點,沒有讓他有絲毫波動,或許,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吧
拎著晚餐,面無表情的走上樓道,周圍昔日和睦的鄰居,對他如避蛇蝎,失去了和煦的笑容,在遠處投來憐憫的目光。
麻木的走上樓層。
鑰匙打開房門的聲音尤為響亮,或許是青年故意的,想要提醒屋子里的人,他回來了。
“你回來了!”
才打開門,鑰匙還沒拔下來,一個蓬頭垢面,滿眼血絲的中年男人,便急匆匆的走了上來,抓住了他的肩頭。
“快到了,那一天快到了,吃了這頓飯,跟我走吧,勸你媽媽一起,來不及了!”
唐川默默的關上房門,將精神有些癲狂的父親,安置到了沙發上。
放下手中的飯菜,看著自己突然變得陌生的父親,道:“吃飯吧,我幫你預約了心理醫生,第三個了。”
“沒用的!你們為什么都不信我呢?!”
父親唐德激動萬分,近乎手舞足蹈,道:“相信我!我是你爹啊!我能害你嗎?要是再不走,我們都會死的!”
內屋,傳來了虛浮的腳步聲,唐川的母親穆雁南走了出來,依靠在門框便,面容十分憔悴。
穆雁南悲憫的看著自己那愈發失去理智的丈夫,道:“你要變賣家產,向銀行貸款,甚至不惜去借高利貸,就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臆想嗎?”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不相信我呢!”
唐德緊緊捏著拳頭,道:“那時候你犯病,我不曾有絲毫放棄你的想法,現在,輪到我了,不,是輪到這個世界了!
這絕對不是無稽之談,那將是蔓延至整個世界的災害!一切秩序規則,都會在那一天崩潰!
太真實了,地震、海嘯、天變、惡魔、古神……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眼前預演了一遍!
如果你們不走,我綁也要綁你們走!”
看著沉默的坐在沙發上的唐川,穆雁南嘆了口氣,道:“若是沒有川兒的話,我愿意陪你瘋狂一回,哪怕我覺得那只是無端臆想。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果那樣做了,川兒的一輩子就毀了,為什么要去借高利貸呢?房子、車子、存款,我們已經擁有的一切,都還不能滿足你的瘋狂想法嗎?
你和曾經的我一樣,都以為自己沒有瘋,唯有自己知曉著真相,可是你的想法,比曾經的我還要瘋狂,讓我怎么相信你?
我也不曾放棄你啊,即便如今,我還是愿意信任你,哪怕你從未相信過我……
可是,我決不允許,你去借高利貸,你去犯罪……
槍、弩、彈藥,這些天天在你口中念叨的詞匯,離我們太遠了,你知不知道,再往前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
唐德一拍桌子,全屋沉寂。
本來以為的怒火中燒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淚流滿面,苦苦哀求。
他跪在地上,捧住穆雁南的手,道:“我求你,算我求你了!相信我吧!我還是清醒的,我知道讓你和川兒參與這一切,會造成什么后果,可世界將會改變,除了那些惡魔,沒有人會來制裁我們的!前進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退一步,我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爸。”
一旁坐在沙發上,久久沉默不語的唐川開口了:“你想做的,我都陪你,可是不要去借高利貸,也不要讓媽媽參與進來好嗎?即便真的如你所說,世界將會變的陌生,我們在那個時候,再來接媽媽也不遲。”
賤賣家產。
借高利貸。
為了買軍火?
誰都知道,在這個秩序下,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而唐德,他的父親,卻只因為一個無端的臆想,要讓全家人都參與進來。
唐川勸也勸過了,罵也罵過了,打也打過了……
沒有絲毫辦法!
就像真的如同那些街坊所說,唐德中邪了一般!
一夜之間,那個理智沉著的中年男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極度瘋狂,不任何后果的……瘋子。
哪怕媽媽愿意將存款都交給他,讓他自己去造。
可這個男人,卻還是要搶房產證去抵押,要借一切能夠借到的高利貸,裹挾著全家人,去做那些吃槍子兒的勾當。
唐川累了。
他不想將媽媽牽連進來。
若是能夠讓父親滿足,又給母親一個不幸中萬幸的歸宿,他愿意陪這個瘋子去瘋狂一把。
穆雁南柔和的看向唐川。
這是她的兒子。
哪怕不完全是……
可正因為他的忠孝,穆雁南這段時間來,早就已經認同了他。
所以,唐川不愿意讓她參與進來這件事,她又何嘗不是呢。
穆雁南向唐川搖搖頭,又看著痛哭流涕的丈夫,開口道:“我其實比任何人都愿意相信你,可現在,我可以跟你走,川兒不行,除非,你說的那些事情,至少有一件應驗了才行。”
一旁的唐川也開口道:“爸,自從那天之后,你已經好多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你一直讓我們相信你,卻從來沒有將你看見的東西,完完整整的訴說一遍,睡一覺再起來,然后我們再合計好嗎?”
唐德眼神灰敗,道:“我看到的,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只是很多零碎的片段,真實的……不,那就是真實的!即將會發生的!
我當時也沒有完全相信,可是第二天,新聞報道了濱城大學的自殺案,是個女生,是個穿碎花裙的女生,你們知道?!
我前一天夜里,才看到她被同班同學推下去,她不是自殺,是被謀殺!
我甚至連夜開車,去她跳樓的那個教室看了一遍,和我夢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找到了那個兇手,你們知道我是怎么找到的嗎?
我闖進三年二班的教室,叫了一聲,張艷紅!
我僅僅只是聽到這個聲音,就知道,她就是那個兇手!
她以為我是老師,哭紅了鼻子,卻還是舉手答到。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可她的樣子,她的名字,她的聲音,我卻清清楚楚的記得。
因為,就是她!我看到她把人推下去的!甚至知道前一天晚上,她們因為什么在爭吵!”
穆雁南靜靜的聽著丈夫有些癲狂的講述,伸手制止了他越說越夸張的情緒,目光深沉,道:
“我有過類似的幻覺……可是兇手呢,兇手沒抓到!官府都定義為自殺案!你并沒有提前預測到這件事情,我真的,愿意相信你,卻無法完全付出一家人的性命去……
以前的我,不會這么做,但是現在,拿著銀行卡和車子走吧,去做你想做的,如果有任何你說的端倪,我會把房產證給你,然后和川兒,帶上爸媽他們,一起來找你的……
唐德,對不起,沒能始終陪在你身邊,因為我還有川兒,我還有父母……”
唐德頹然的坐在了地上,喃喃道:“你們沒有看到,根本無法想象,那一切來的有多快,若是到時再準備……川兒會死,爸媽會死,我們,不會,因為川兒又回來了,另一個川兒,他……
踩著那些人類無法匹敵的古神,惡魔,宇宙天神的尸體,一步步向我們走來,他說……久等了,神魔將死。
我,我其實也在懷疑,自己精神錯亂的,可是當那些夢境片段,是那樣的真實,一件件在現實中上演,我,我……”
唐德還在那里頹然又癲狂的敘述著。
卻沒有看到,穆雁南聽到他這番話后,已然陷入了深深的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