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決定了人的先天條件,而生存環境則決定著人的后天條件,丁秋楠這個冰山美人如果生在港島,那就是職場女強人,力攀上游的有志青年,只可惜她生在了改革開放前的大陸,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最后還被崔大可算計入手,摘取了這朵嬌嫩的廠花。
周文強也是曾經滄海的人物,卻不得不承認丁秋楠有她獨特的美,哪怕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一身白大褂依然洗的筆直挺順,生活條件再艱難,也似乎無法降低她對生活品質的追求。
美女周文強見多了,之所以會對丁秋楠特別留意,多少還是為其感到不平;人們可以接受一朵鮮花插在漂亮的瓶子里,卻會為它落在牛糞中而憤憤不平,丁秋楠最后無奈委身崔大可這個投機分子,怎么看都是一出悲劇。
傳說中的愛國僑胞走遠了,冰山美人的眸子中卻還殘留著周文強的半絲身影。
這個人的穿著打扮好奇怪啊,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還挺順眼的,比起圍繞在她身旁的那幫大齡青工猶如鶴立雞群;其實她很想多看上一眼,不過做廠花做久了,加上性子天生冰冷,還是扭轉回頭來,望著眼前頂著倆黑眼圈的青工道:“叫什么名字,哪里不舒服?”
“丁大夫,我叫南易我發燒了。”
面對女神,南易緊張的手都有些抖,好半天才把溫度計從懷里藏著的烤土豆上拿下來,輕輕遞給丁秋楠,同時趁機迅速瞥了一下那張膚如凝脂的漂亮臉蛋兒。
天生麗質難自棄說的應該就是丁秋楠這種佳人,明明生活艱苦,已經很久沒能吃到肉了,那張俏臉上卻還是滿滿的膠原蛋白,能夠瞬間秒殺后世那些整天拿著各種面膜往臉上敷,然后對著鏡子問,‘魔鏡魔鏡告訴我,我是不是這個世上最動人的小姐姐?’的半老徐娘們
“呦,南師傅,你的病可夠重的。”
丁秋楠瞄了一眼溫度計,冷冰冰地道。
南易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我這是感冒,重感冒,還發燒了。”
他是資本家家庭出身,半年前據說是發表了不正當言論,被拿掉了食堂大廚的工作,現在負責清掃全機修廠的廁所。
對掃廁所這種革命工作南易倒是沒什么抵觸,干啥不是干啊?可他是個優秀的廚師啊,他討厭廁所里的味道,擔心在里面呆久了會被影響到味覺和嗅覺,因此就隔三岔五的跑來混病號。
而且在混病號的同時還能看到自己的女神丁秋楠,南易更是樂在其中。
“是病的不輕,發燒都到攝氏八十多度了南師傅,我這個小小的醫務室可看不了你的病啊,這樣吧,我這就打電話通知總廠醫院?”
南易臉色一變,連忙道:“別啊丁大夫,我我是混病號來著,我錯了還不成嗎?您這要是報到總廠醫院去,我還不得被全廠通報批評啊?別別別,回頭我送您糖炒栗子吃,我炒的栗子可是一絕。”
丁秋楠喉嚨聳動,暗暗吞了口口水,輕輕白他一眼:“誰稀罕你的糖炒栗子了?那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啊。”
周文強此刻已經跟著劉峰走出百多米去,卻還是把南易和丁秋楠的交談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暗嘆,南師傅啊南師傅,丁秋楠是個心氣兒多高的女人,又豈是你能夠降服的?這也就是我來了,否則這么一個冰山大美人兒還不得便宜了崔大可那個狗東西?
按說南易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偏偏在女人面前就是個麻瓜,不明白該出手時就出手的道理,面對丁秋楠這種冷艷廠花,你當是初中生傳紙條玩純愛呢?當初看這部電視劇的時候周文強就替他著急,恨不得能沖進電視機里給他一巴掌,你還是不是個男人?究竟行不行!
你別看南易在丁秋楠面前抻不開身,放在這個時代,那也是一位典型的高富帥。
資本家出身,家里有點底子,曾經又是機修廠食堂的總廚,享受的是六級工待遇,現在雖說犯了錯誤被下放掃廁所,工資向下浮動了一級,那也還有五級工的待遇,而且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經濟條件算是十分優越了。
整個機修分廠的職工宿舍,就他家里經常冒出肉香,據說每周還得下次館子。
這年頭兒沒有私人飯店,國營飯店卻還是有的。南易經常去的向陽紅飯店遠近聞名,不光菜品一流,還提供一些高價菜,就是不需要糧票、肉票即可購買的菜色,也就是國營飯店敢這么干,換了是個人那就叫投機倒把,罪名可不輕。
周文強上世就能做會吃,這輩子也對美食有著特殊的愛好,這次來到大陸休身養性排遣心魔,就想著過幾天舒心日子,自然對南易很感興趣。
只可惜南易現在是個掃廁所的,每天接觸的黃白之物倒是不少,雞鴨魚肉卻是蹤影全無,這還得等機會。
入住機修分廠不覺就是一周時間,周文強身體倍兒棒,也就沒機會去丁秋楠的醫務室跟冰山美人兒搭話,每天除了在廠子里溜達,就是按照嚴新和南海四老教授的方法盤膝打坐,詢問本心。
大陸還真是來對了,他在港島一步步從魚蛋仔做到周先生、港島首富、大區議員,位置越來越高,心態也漸漸不穩,可在這里他就是個港島來的普通華僑,起初人們還會拿他當個新鮮看,慢慢的也就沒人注意他了,很多工人慢慢和他成了平等相交的朋友
感覺就像是在一個新的世界、再獲重生。166
這種重新活一次的感覺十分微妙,說得玄乎一些,就如仙人謫降,化凡人間,以求心境圓滿。
在這里,周文強不再是什么周先生、周閻王,他在眾人眼中就是一個普通人,十萬塊巨款在這個時代能夠壓死人,可知道這個秘密的也只有劉峰等幾名廠領導而已,丁秋楠這個冰山美人可不會因為他是什么周先生就對他另眼相看,給個笑模樣兒。
這種感覺似乎還挺不錯的。
要不怎么說周文強是主角呢?機會來的很快,小壯來了,沒錯,就是那頭兩百五十六斤八兩的大肥豬,或許是周文強帶來的蝴蝶效應,華夏大陸因為有了來自東南亞的大批糧食,大大減輕了糧食危機帶來的不利影響,劇情也因此推進了兩年時間,原本應該是63年出現在機修分廠的小壯提前到來了,周文強很懷疑此小壯非彼小壯,但這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打野豬王’。
只有真正了解美食的人,才能明白一頭‘打野豬王’有多么的珍貴,這看是一頭有著氣運加身、潛力無限的豬,最終突破時代和環境的限制,硬是靠著自身努力,長到了兩百多斤!這是什么概念?
如今連人都缺糧食,哪里還會有多余的糧食喂豬?豬能活下來都算是一個奇跡了。這頭兩百六十多斤的大肥豬完全是靠自己尋找豬草、蟲蟻等物充饑,各種野菜、野果、甚至是生長在山野中的中草藥材都是它的食物,這些在六零年代可都是好東西,人見了就會挖走,這頭豬要尋找到足夠裹腹的食物每天都要經歷一回長征,那肉得多么緊實?估計肌肉都是豎條的。
像這樣的打野豬王別說在后世尋找不到,就算在如今的港島都無法尋覓,比起周文強上世的那些激素飼料堆大的白毛豬更是不可同日而語,說是‘豬中王參’亦不為過!
所以當機修廠的大喇叭廣播小壯來了的時候,別說工人們激動,周文強也是激動的肚子咕咕叫,這么好的食材他也稀罕著呢。
跟隨著工人兄弟姐妹們,周文強也來到了機修廠大禮堂,這頭名叫小壯的大肥豬是機修廠的互助單位南臺公社送來的,其意義無比重大,既代表了工農兄弟親如一家,也代表著機修廠上千名員工開葷打牙祭的機會,能夠坐上千人的大禮堂坐滿了人,從廠長劉峰開始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不流口水的。
丁秋楠換了身米色外套,白襯衫的領口和雪白細長的粉頸相互輝映,坐在一群青工群中,玉雕出來的一樣,這樣的美人兒竟然沒有什么首飾可以佩戴,只在兩條麻花辮上捆了兩個黃色的蝴蝶結,卻比港島那些穿金戴銀的淑女名媛更多了一份清冷的氣質。
周文強和南易只間隔了兩個座位,兩人幾乎是同時轉頭看向丁秋楠,周文強只是欣賞丁秋楠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這種人從娘胎里出來就對物質和精神生活有一定的要求,哪怕淪落到去拉大車,依然會堅持不吃大蒜,對咖啡有莫名其妙的追求;南易完全是一副舔狗備胎緹偷窺女神的樣子,被人家明眸一掃,挺大個男人臉都紅了。
丁秋楠輕輕白了南易一眼,她也知道這位南大廚對自己有想法,機修廠的男性青工又有哪個不在暗中打著自己的主意?南易比起這些人確實算是高帥富,可她丁秋楠追求的可不光是這些,總感覺南易和自己缺乏共同語言,不過身為女神,對南易這個備胎也不算討厭而已。
讓她充滿好奇的還是周文強這個港島來的‘愛國僑胞’,聽說人家捐給了機修廠一大筆錢。這筆錢改善了很多工人的生活,就連她父母居住的房子都被重新粉刷了一遍,這得是多少錢啊,五百還是一千?丁秋楠中專畢業,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知識分子了,一千元巨款已經是她想象力所能夠達到的極限
兩人目光接觸,周文強只是淡淡微笑,丁秋楠卻不覺愣住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男人在她的目光凝視下還能保持淡定的,而且是如此的優雅、高貴,就像一位傳說中的紳士,完全不屬于這個時代。
這就是港島僑胞嗎?聽說那是一個資本主義社會,充滿了罪惡的地方,可為什么萬惡的資本主義世界會有這般風度翩翩的男子?丁秋楠芳心微動,感覺臉蛋兒竟有些發熱,忙迅速低下頭去。78
周文強卻已經轉過頭去,向還在臉紅的南易笑著點了點頭,他還是很期待這位大廚做出的殺豬菜會是何等的美味,那可是難得一見的打野豬王,如此高檔的食材交到南易手里應該不會被浪費掉吧。
正琢磨著,會議廳內忽然想起一陣暴笑聲,原來是廠長剛介紹完下面是肥豬小壯出場,大反派崔大可就屁顛屁顛都跑了出來,頂著一張樸實無華的臉,說著熱情激昂的話,在不知不覺中就讓所有人都對他產生了好感。
丁秋楠有些鄙視地望著崔大可這個土老帽兒,此時的她還不清楚,按照劇情安排,這個她萬般瞧不上的土老帽竟會是她的丈夫。
紅顏總算薄命,因為紅顏都是驕傲的,驕傲到正人君子們只敢遠觀不敢褻玩,于是就給了崔大可這種無恥小人下手的機會;不過這個世界的丁秋楠應該是幸運的,因為周文強出現在了她的生命中。
此刻周文強也在仔細觀察著崔大可。
很多人都看不上崔大可這種無恥小人,可周文強卻不這么認為,崔大可是個小人沒錯,可他同時也是一個追求上進、永遠站在時代浪尖的能人。先是從一名農民混到農轉非,而后成為機修分廠的采購科長,犯錯誤被剝奪職務后還能努力從底層做起,每一次都站隊正確,事業愛情雙豐收,改革開放初期,他也是第一個離開機修分廠南下拼搏的時代典型。
就這份眼力和膽略,加上娘胎里帶出來的厚黑天賦,誰敢說他不是個能人?
所謂‘雞鳴狗盜之徒皆有大用’,關鍵還是要看用人者是否有能力掌控這種有才無德的家伙,周文強顯然是有這種能力的,至于是用還是打壓,那就看崔大可有沒有眼力,會不會抱上周先生的大腿了。
周文強看了崔大可幾眼,也就沒多大興趣了,目光開始在人群中梭巡,忽然一雙明亮的眼睛也向他望了過來,雙方一個對視,周文強不覺有些愕然。
對方確實是在看他,可他卻分明感覺對方看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看到了白面大饅頭和一大碗紅燒肉。
看清這人的樣子后,周文強有些哭笑不得。
這可好,梁拉弟沒盯上南易,倒是先盯上自己了。也難怪,港島來的愛國華僑嗎,而且還給機修廠捐了一筆‘大錢’,如今他在誰眼里不是富得流油的‘地主老財’?南易這個經常下館子的估計都比不上他。
梁拉弟也確實不容易,一個人的計劃糧卻要養育四個孩子,家里大大小小五張嘴,俗話說人窮志短,她看自己的時候眼睛沒冒綠光就算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