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流淌,一去經年。
陰冥界,虛空之中。
這是遠比陰煞湍流更為洶涌的浪潮,每時每刻,都有須彌風暴涌動四方,這是包裹著天地內核的那一層災劫之胎衣,從古至今,每一個時代,都罕有人涉足此處,這里,只是寥寥站在絕巔之處修士們的戰場。
此刻,虛空亂流之中,一前一后兩道靈光飛逝,先是一道古拙的劍光撕裂須彌風暴,而后便是一道雷光墜在后面,窮追不舍,卻又未盡全力。
雷光中,正是柳元正變幻了容貌身形,裹著一件紫金雷紋道袍,腳踏五色玉壇,身上明光流淌,迸發自五臟與通身骨骼,揮手間一枚枚古妖神文字流淌而下,化作光雨,化作雷瀑,席卷向那道劍光。
自始至終,柳元正的神情說不出的悠哉,闖蕩虛空,似是如履平地。
實際上,初入虛空之時,柳元正也是說不出的狼狽,四下里須彌風暴涌動,以他初涉道果的淺薄修為,也只能做到勉強的自保。
但他不得不入虛空與人一戰。
昔年古妖神洞天內定計,他始終盯著輪回光河的動靜,篤定在青袍道人被斬滅在手中之后,仙鄉諸圣群仙定然會有所動作,有所回應,會有新的轉劫古仙降世,探尋四方。
他等到了來人!
只是,這一戰注定無法在輪回光河上繼續打響。
陰冥界洞開,越來越多的修士涉足這方死寂的世界,玄門修士、魔教修士、甚至包括修煉普世法門的散修。
輪回光河貫穿這一界的始終,甚至冥師洞天就鎮壓在光河的正中央。
這是所有塵世修士視線的匯聚之地。
所以在那古仙轉劫降世的第一瞬間,柳元正便果斷的出手,以雷霆聲勢擊破虛空壁壘,閃瞬間萬道雷光裹挾著那人,一齊殺入虛空亂流之中!
現如今,能夠入得陰冥界的修士大都修為境界有限,能夠做到涉足虛空的更是少之又少,這才是一方最理想的戰場。
理想到,柳元正不準備與轉劫古仙在閃瞬間分出生死,而是將之視作磨刀石!用漫漫歲月光陰之中的一場場血戰,來歷練自身!來替自己深耕古祭法的道路!
為此,柳元正自封了玄門法,甚至鎮封了自身道軀超越元嬰巔峰之上的雄渾氣血與靈韻!
道果不可一證再證,或許轉劫古仙有極盡升華的后手,但在擎舉道果之前,元嬰巔峰便是他們的極限!
這是更甚于氣血元胎的機緣造化!
柳元正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轉眼間一去經年,虛空中須彌風暴如故,只是較之初時的狼狽不堪,此刻的柳元正也已然變得閑庭信步,只是一場場血戰下來,他身上冷肅幽深的氣機,幾乎恍若陰冥大獄!
但見他冷漠的抬起手臂,通身的神光流淌,古祭法之力彌散開來,信手將一縷須彌風暴截斷在掌心,閃瞬間,風暴潰散,化作陰冥界的精純煞炁。
下一瞬,等柳元正再抬手的時候,掌心中煞炁盤旋,凝結成一道道陰煞之雷,融入光雨,自虛空中交織成一枚枚古妖神文字,化作古祭法之道的殺伐術,轟落向那道狼狽逃竄的劍光。
與此同時,幽冷的笑聲從柳元正的喉嚨中擠壓出來。
“有趣!太有趣了!歲月長河橫貫古今,沒有誰能一眼萬年,可此時此刻,貧道卻能與古之先賢自同境界爭鋒,于生死搏殺之中取勝負,訣高下,分生死!”
“快哉!快哉!此誠貧道生身至今,最快意之事也!”
“陽渠劍尊!是該這么稱呼您老罷?仙君圣人的傳人,截云劍宗中興之主,昔日塵世廝混,曾有緣見過您老的畫像,古玄門后期的古劍法天驕,老物件能留到今日也不容易,開派祖師可是截云仙君呢!”
“《白帝元說庚金飛虹真經》,《云霄歷劫渡厄真解》,據說此二部仙經乃是貴派鎮教真經,如今歲月飛逝,圣地大教已成云煙,不知您老修的哪一部劍經?不妨傳給晚輩啊,傳續香火不說,也給您老這一脈留點兒念想。”
“若是鎮教道法不可輕傳,寶器煉法、符法之類末流也成吶!您老用的是庚金貫日劍罷?天罡金兜呢?承云劍輪呢?還有那……截云養劍符呢?”
“給做晚輩的開一開眼嘛!多顯一些手段!若不稱我的心意,見不著那些新鮮玩意兒,您老是準備死在這兒?還是打算擎舉道果,滾回仙鄉去!”
嗚咽的風暴之中,柳元正幽冷的聲音,使得那一字一句都像是怒雷炸響。
靈光兜轉之間,那劍光中,陽渠劍尊的身影顯化,回望身后的柳元正,且驚且怒。
這么長時間的虛空血戰,他又何嘗不知曉,自己已經被這元教賊子當成是磨刀石了!可縱然想要反抗,卻也只落得有心無力!
古仙又如何,斬去道果之后,也不過是元嬰境界巔峰,修行爭渡,差半步便是云泥之別。
任憑萬千劍光斬落,落在柳元正的面前,也不過是磨礪自身道與法的砂石。
況且此子天賦之經驗,饒是陽渠劍尊也不得不贊嘆,同一境界,他確確實實具備了與己爭鋒的實力。
故而這般斗法到了后半程,這位古玄門時代的老劍尊遂一言不發,任憑柳元正如何出手,只要不落殺招,便只是悶頭穿行于虛空亂流之中。
今日柳元正忽然開口,顯然也是耐心到了一定的極限。
心念微動,陽渠劍尊蒼老的聲音忽然傳出。
“好后生!你有天賦!驚才艷艷!吾宗之法,不是不可傳!甚至老夫可以親收真傳弟子!傳你古劍法真髓!元教已式微萬古歲月!過去、現在、未來,都將是吾玄門的天下!老夫可以不計較陰冥界中發生的一切!來日看,甚至是你我之間的一段趣談!
你得明白這里面的厲害與輕重!誰派你來的?塵世中元教老鬼還活著的都有數,他們不動,教你來行此事,便是在拿你當槍使!只要你坦白這一切,只要你轉變念頭,開宗立派,證道飛升皆不在話下!彼時,你才是中興之主!你的背后,站著不止一位仙君!”
話音落下,陽渠劍尊的身后,柳元正仍有悠哉的追趕著,手中殺伐術不停,聞言也只是輕笑。
“天底下竟有這般便宜的事情?好吶!我答應您老了!指使我的人便是五雷仙宗的祖師,吾元教宗師道公,是他老人家開的陰冥界,是他老人家堵的天門,也是他老人家在拿我當槍使呢!可話說回來,我也不能停手啊!備不住,您老也在拿我當槍使呢!要我坦白,我可都說了,可要我停手……古劍法的真髓,您老也多說兩句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