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雷師闡述古史之中遺落的凌亂片段,元道老真人遂也隨之皺起了眉頭。
“這樣說……此乃世外仙道流傳之孽法?”
聞言,雷師很果斷的搖了搖頭。
“不!此法只是源于世外仙道先賢所創而已,追究其原本,在那個時代,妖神玄之諸法,只是世外仙道諸脈之外的左道旁門,
真正將之奉為圭臬的……是當時的玄教!”
話音落下之后,便是漫長的一段沉默。
元道老真人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蒼老而渾濁的眼眸之中,似是有無窮無盡的電光閃爍。
那是極近復雜的神色。
這一切都是很容易引起聯想的。
從玄教,到玄門,從古妖神玄,
到玄天古術……
良久之后,元道老真人方才艱難的開口問道。
“那……是先有妖神玄之諸法,
還是先有的古玄教?”
似是明白了老真人所想,雷師再度嗤笑,卻更像是自顧自的感嘆。
“不知道!”
“不知道?”
“此時間問你,玉嶺山中左道旁門某一枝某一脈法統傳承如何?你這個玄門的駐世真人可能答得上來?你答不上來的,駐世四萬年,你甚至沒有關注過這一脈一息的時間,三域諸宗的典籍之中也不會有一字一句的記載。
昔日古玄教的法統亦是如此,彼時不過左道旁門孱弱一支而已,況且吾元教最長者如今是岳師,他老人家也不過是古玄門時代的人物,古史難追就在這里,許多事情,猜測也只能是猜測了,除非能尋到那幾位玄教的道主。”
聞言,復又沉思了半晌,老真人不禁喟嘆。
“愈發覺得古史中暗流洶涌、波詭云譎吶……”
“千軍萬馬取孤舟,
眾生爭渡,
談何容易!”
這般喟嘆著,
便已經是一行人最后的余音。
無盡的幽暗寂無之中,
白龍妖神追著玄天古術殘存的余韻而去,它的身后,是無盡的霧靄與雷霆。
遠遠地,幽暗寂無的極深處中,隱約有著一點微茫的燭焰顯照明光。
塵世,齊云仙派,主峰法會。
宣講罷了古時云法,九疊玉臺上,英章古仙已經開始顯照自身的氣機,層疊虛幻的光影交疊在他的身后,昭示著屬于古法經的紫府天地之相。
紫府開懸大道圖。
到了這一步,距離英章古仙洞開道河門扉已經只有一步之遙了。
原地里,柳元正的目光仍舊停駐在原地,始終未曾挪移過。
虛空極深處,甚至是幽暗寂無之中發生的事情柳元正并不曾知曉,但正因為法會上的一切進展都太過于順遂,反而教柳元正愈發不安起來。
道人心中的某種念想愈發篤定了些。
隨著高臺上那虛幻縹緲的紫府道宮逐漸從模糊之中變得真切。
柳元正的目光也隨之微微偏轉,落到了永年道子的身上。
立世修行至于今日,
這是柳元正第一次發覺,
曾經蘊藏在古史之中的禁忌與詭譎布子在了自己的身周。
那層光陰與歲月垂落的帷幕裂開了一道縫隙,
曾經埋葬在過去的灰燼與塵埃在試圖沾染到柳元正的身上來,這一刻,柳元正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心緒。
不是昔日里曾經料想過的羞惱,甚至沒有多少的怒意,反而有一種雀躍與歡欣從思感與念頭的深處磅礴而出。
歲月長河里,一朵浪花便是一個時代。
在這大爭之世里,當這枚子落下的時候,便也意味著柳元正的半只腳已經踏上了浪鋒。
他的底蘊,他的成就,在這一刻,便注定了不再桎梏于這一世。
倘若繼續走下去,那注定是輻照古今未來,橫貫整個古史的磅礴偉業。
只是……可惜了眼前的永年道子,可惜了這位柳元正眼里的大才。
有的時候,只是某種預感,某種懷疑,便已經足夠支撐柳元正的行動了。
一念及此,柳元正微微地挑了挑眉頭。
將目光回落到高臺上的時候,那洞開的紫府之中,一卷云圖正徐徐懸起。
人群之中,愈來愈多的目光開始望向柳元正這里。
沉沉的吸了一口氣,道人臉上浮現出和煦的笑容,旋即在諸修的注視下,蹈空步虛而起。
立身在半懸空處,翻手間,青玉狼毫符筆祭起。
面朝著高臺的方向,柳元正捉著符筆,遙遙點向那間合虛實的一卷云圖。
轟——!
無聲的爆裂震徹在群山之間,震徹在每一人的道心之中。
下一瞬,無量玄光沖霄而起。
顯照在英章古仙身后的,是恍若銀河垂世的萬象洪流。
而洪流的盡頭,虛幻的門扉在緩緩地洞開,隱約間,已有大河滔滔的聲音回響而至。
與此同時,大道雷音混在柳元正的聲音之中,一齊響徹。
“邀諸位赴齊云法會,宣講古法云經還在其次,貧道既走出了新道,又時逢大爭之世,布道于世便是自然要做的事情,今日教大家伙兒一同來見證,是要讓諸位親眼瞧一瞧這紫府之道的順遂與否,貧道只是一個人而已,說破天也沒有那孤身渡世的能為,修行是為渡己,這條路能不能走,要不要走,往后便是諸位自己的事情了。”
話音落下時,柳元正翻手將青玉狼毫符筆一收。
“靜海師妹,正瑜師妹,華池師弟,法逸師侄,呂瑋小友,功衡我徒,隨我一同來罷,引你們同行這段路,也算是見一見仙緣。”
話音落下時,柳元正所點六人旋即蹈空步虛而起,立身在柳元正的身后,任由道人展露氣機,以紫府天地之力,將他們包裹在其中。
下一瞬,眼見得柳元正一步邁出,便要往那洞開的門扉而去。
人群之中,忽見乾元仙宗的轉劫古仙高喝一聲。
“且慢!”
話音落下,柳元正身形隨即一頓。
“這位……有何見教?”
“此般何其不公!紫府道主所選之人,老夫本不該有甚么說法,可為何齊云宗華池道子能夠在列,吾宗永年道子卻不能與之同行?同是玄門此代入紫府境界之天驕,吾宗道子還是首位,難不成這般才情,都難入紫府道主之眼么?”
聞聽此言,柳元正臉色似是有些難看。
“話要說清楚,貧道不欠貴宗因果,前輩是要將這段善緣生生變成惡果么?選誰同行,是貧道自己的私事,便是諸圣群仙也斷沒理由多嘴!若這也不公,紫府之道便不傳了,好也不好?”
話音落下時,不等那轉劫古仙說些甚么,便見人群之中賀萬安臉色一變。
“道兄!都是賭氣的話!都是賭氣的話!萬萬不至于如此,前輩也是一時心切,話說得不雅,依我看,永年道子端是好根苗,又是此代首位紫府境天驕,多少也占了此道的一分氣運,加上他一個同行,又值得甚么!
昔年時,無量量劫初開,七子西行,道兄是從此時起發家的,今日何不全一全緣法,再攜七子踏道河,也是一樁妙談,何必動肝火之氣!元易道兄,如何?便是諸般不成,權且看在與貧道昔日的交情上?通融通融!”
說罷,賀萬安這里,便已經先行躬身一拜。
一番話說得頗圓滿。
聽得此言,柳元正方才有些不情不愿般的點了點頭,復又看向永年道子。
“也罷,本是貧道的私事兒來著,既是賀道友搭上了自己的面子,你也來罷,與貧道隨行一段路。”
這般說著,倘若方才還只是懷疑,如此柳元正的心中,已經是十成十的篤定了永年道子身上的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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