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
遙認微微入朝火,一條星宿五門西。
這是白居易描繪長安城的詩句,把長安城的布局形象生動地描繪出來。
長安是十三朝古都,是華夏歷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時間最長,影響力最大的都城,最早的古都可以追溯到周朝,然而隋唐的長安城很年輕,隋文帝楊堅篡北周建立隋朝后,最初定都在漢長安城,當時的漢長安歷經長期戰亂,年久失修,破敗狹小,污染嚴重,于是隋文帝決定另建一座新城,在宇文愷精心規劃下,經過二十多年建設,一座規模宏偉,布局嚴謹,結構對稱,排列整齊新長安城撥地而起。
宇文愷先造大興宮城,后造皇城,開皇三年(583年)在城西側開挖龍首渠、永安渠和清明渠,引浐水、交水、潞水,直通宮城。第二年由大興城東鑿300余里至潼關,名為廣通渠,引渭水注入渠中使漕運直通黃河。605年,隋煬帝楊廣即位,同年,建通濟渠運河,自大興至江都(今揚州)。608年,又興建永濟渠運河。大業九年(613年)又動用10萬余人修筑大興城外郭城,長安城的總體格局至此形成。
開皇二年開始的建造,一直的到大業九年才形成總體格局,足足用了三十一年時間,可惜僅僅過了五年,就讓李淵摘了果實。
寬闊得有些過分的街道、規格一致的屋舍、衣甲鮮明的禁軍、金發碧眼的胡人等等,第一次到長安的福至都看花了眼,陸庭問清了位置,讓福至把馬車趕到崇仁坊,找了一間名為如歸樓的旅舍住下。
響午才到長安城,排隊進城又花大半個時辰,也不知秦王府的大門好不好進,陸庭當機立斷先去崇仁坊找地方住下。
按設計,長安城以朱雀大街為中心,左右各五十五坊,東邊歸萬年縣管理,因為芙蓉池占去二坊之地,實轄53坊加東市;西邊歸長安縣管理,下轄55坊加西市,長安城一百零八坊,不同的坊有不同的功能,例如達官達人喜歡在勝業坊聚居,務本坊是國子監所在地,書卷味十足、崇仁坊是旅舍的聚集地,旁邊的平康是長安的紅燈區,青樓妓院林立,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都喜歡光顧的地方。
剛安頓下沒多久,陸庭便聽到一陣鼓聲傳來,鼓聲很有節奏,咚咚...咚咚咚,每次都是響五下,敲了好一會才停下。
“公子,無端端怎么敲起鼓來了,不是發生什么事吧?”福至有些緊張地說。
輔公祏在丹陽叛亂時,蘇州城如驚弓之鳥般防備,有什么風吹草動就擊鼓示警,福至聽到鼓聲都有些發怵。
“小兄弟是外地來的吧”帶陸庭和福至到客房的伙計聽見,笑著解釋道:“這是凈街鼓,也叫咚咚鼓,官府提醒大伙各回各家,很快就要凈街了,要是到了時辰還在街上游蕩,那些武候可不好說話,別說平民百姓,就是官員也照打不誤。”
長安是大唐的京城,每年不知多少人慕名到長安游歷,這個問題伙計差不多每天解釋好幾遍,不過每次都耐心解釋,除了掌柜要求外,也顯出自己住在這里的優越感。
話音剛落,又是一輪鼓聲響起。
“怎么還敲?”福至有些不解地說。
一聽到鼓聲就有點緊張,剛才不是敲了嗎,怎么又敲了。
“小兄弟,悠著點,這才是第二輪凈街鼓,還有三輪呢,除了凈街鼓,還有報曉鼓、開市鼓、閉市鼓,從早響到晚,哪天不聽千兒八百遍的,沒事,幾天就習慣了,要是哪天不敲,還不習慣呢。”
福至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長安是京城,規規就是多。”
陸庭有點累了,進房一屁股就坐在桌子旁,伙計很有眼色主動替陸庭倒水,一邊倒水一邊說:“公子這次進長安,不知是探親還是訪友?”
“不探親,也不訪友,就是來游歷一下。”
聽到陸庭是游歷的,伙計眼前一亮,臉上笑容更盛,笑嘻嘻地說:“長安城啥都好,就是是規矩有點多,晚上還宵禁,一會坊門一關,要出坊轉轉也不讓,公子要是無聊,小的倒有一個好去處,保證公子不虛此行。”
“哦,什么去處?”
“嘿嘿,要說好去處,白天有很多,但晚上最熱鬧好玩之處,非平康坊莫屬,本店跟平康坊的如意樓關系良好,去如意樓說只要提一下是如歸樓的客人,即可獲贈好酒一壺。”
“像公子這種風度翩翩的風流人物,肯定不會在意一壺小酒,如意樓的酒好,但如意樓的姑娘更好,南方美女、北國佳麗,還有新羅婢和金發碧眼的胡姬,去過的公子都說好呢。”伙計說得口沫橫飛,好像不去是陸庭的損失。
陸庭不著痕跡把茶杯放下,點點頭說:“早就聽說過平康坊了,這是一個好地方,得抽個時間去見識一下,不過今天趕了一天的路,全身都散架了,就是喝花酒也喝不盡興,今晚先休息,明兒再說。”
崇仁坊旁邊就是平康坊,古人做買賣很精明,如意樓、如歸樓,不會是同一個東家吧,伙計這么熱情推薦如意樓,不是同一個東家就是如意樓給他們這些伙計好處,要不然伙計不會那么賣力。
喝點花酒沒什么,陸庭不是迂腐的人,不過坐在馬車上顛簸了一天,身體很累,再說心里有事,辦了正事再說。
伙計應了一聲,又問了一下陸庭有什么需求,很快退了出去。
等伙計出了門,福至左右打量了一下,有些咂舌地說:“長安城的東西就是貴,就是一間乙字號房,比蘇州的甲字號房還要貴,還有馬,就一個晚上,馬料就要三十文,過夜要十五文,公子,我們不是挑了一間黑店吧。”
在蘇州,一斗好米也就是三十文,在這里,馬料錢就要一斗米,馬喂的細料不是細米啊,還要收宿夜錢,福至想想都覺得肉痛。
這一路人吃馬嚼,花錢如流水,算起來那馬車也沒少花錢,這一路光是輪軸就換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大價錢,沒辦法,千里的路程,木制的車輪和軸肯定要常更換。
福至記得很清楚,加上二叔的贈饋,離開蘇州時有六百貫零八十二文,現在滿打滿算也不到四百貫,一個月多一點就花了二百多貫。
公子也是的,說難得出來一次,不能虧待自己,每到一個地方都找特色菜吃,還是不貴不好不吃的那種,不過福至這一路沾了不少光。
“還行吧,錢挺公道的,錢該花還是要花”陸庭打了一個呵欠,揮揮手說:“讓伙計送個浴桶和熱水來,明天要去干一件大事。”
長安城在設計時就定了它的大小,為了結構的工整性,長安很難再擴大,長安城就這么點地,人越來越多,地價也在需求的推動下水漲船高,崇仁區左靠皇城、右靠勝業坊,附近就是繁華的平康坊和東市,妥妥的黃金地段,哪是蘇州城能比的,價錢高一點很正常,要知很多大臣想在長安買宅子也買不起,還要租地方住呢。
明天要去抱金大腿了,不對,是去送李二送禮送情報,一想到自己能親眼看到李二這種帶著歷史光環的牛逼人物,再一次見證歷史,陸庭的內心就有一種莫名的激動。
想到李二,陸庭不由想起那個無論什么時候都把腰桿挺得筆直的王珪,也不知他現在怎么樣,算算路程,應該到越州了,也不知到了越州怎么處置他。
陸庭沒想到,自己在想王珪的時候,與自己只有一坊之隔、住在宣陽坊一套小宅子里的魏征,背著手站在窗外,看著飄飄揚揚的雪花,自言自語地說:“一別經月,叔玠,你現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