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在官場打滾多年,人緣很好,剛剛又晉升戶部侍郎,受傷的消息一傳開,來看望的人很多,杜家門前停滿了馬車。
是杜家,不是杜府,戶部侍郎在高官云集的長安不算大官,晉身前只是一個小小的比部郎中,杜如晦在長安的宅子是一套二進二出普通宅子,宅門向著坊內,據說是杜如晦傾盡積蓄再加上李二的賞賜才買下,主要是長安的房價太高了。
三品大員和皇親國戚才把把門開向街道,現在杜如晦還沒這個資格。
陸庭到了杜家,門是進了,可沒看到杜如晦,杜家下人說自家郎君折騰了一夜沒睡,一大早看望的人太多,剛剛入睡,不宜喚醒,房玄齡、程咬金他們在偏廳商議,陸庭知道自己的分量不夠,也就沒去摻合,最后被聞訊趕來的候明遠拉到后園。
長孫沖和程處亮也在,杜荷的情緒很激動,不時掙扎著要離開,程處亮死死抱著他,一旁的長孫沖也在勸著什么。
“欺人太甚,就是尹士駒那個田舍奴、市流兒下令打阿耶的,我要跟他拼了。”杜荷紅著眼、咬牙切齒地說。
陸庭走到他面前,大聲說:“你想替你阿耶報仇?你是想送你阿耶進大牢吧。”
杜荷抬頭看到是陸庭,一臉不滿地說:“住口,阿耶是我最親最敬重的人,我怎么可能要害他,尹士駒有尹德妃庇護又怎樣,出了事,一人做一人當,大不了我坐牢流放。”
“那是你這樣想,到時尹家的人肯定說是家里長輩指使,到時倒霉的不僅是你,還要連累你的家人”陸庭拍拍杜荷的肩膀說:“真是那么簡單,京兆府早就動手,王爺也不會進宮找皇上主持公道了。”
杜荷楞了一下,握緊拳頭說:“阿耶被人欺負,做兒子的不報仇,我杜荷愧為人子。”
從小杜荷最受杜如晦寵愛,看到阿耶傷成這樣,心態都炸了。
陸庭點點頭說:“對,有仇不報非君子,君子不是莽夫,莽夫只是呈匹夫之勇,而君子不會做愚蠢的事,杜荷,你不是游俠嗎,游俠不僅要有勇,還要有謀,給你說的射雕英雄傳還記得嗎,當敵人太強大時,怎么辦?”
“找他的破綻,找不到就躲起來苦練武功,練好武功再報仇。”杜荷是個聰明人,很快冷靜下來。
程處亮看到杜荷冷靜下來,這才松開手,一臉自信地說:“王爺進宮請皇上主持公道,有王爺親自出面,尹士駒那田舍奴肯定要倒霉,最好打他一頓,再流放到崖州瓊州。”
對李二,程處亮那是充滿信心。
“這個...怕是有難度,現在尹德妃最受皇上寵愛,能訓斥幾句、罰點俸祿就不錯了。”長孫沖一臉冷靜地說。
長孫沖的姑姑嫁給李二,是皇親國戚,知道宮中很多秘辛,對李二這次進宮要求主持公道信心不足。
“他們無理打人,還能把黑的描成白的不成?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毆打朝廷命官,簡直就是目無王法,按唐律斬了他也不過份。”候明遠一臉氣憤地說。
長孫沖有些無奈地說:“事實是怎么樣不重要,重要是皇上聽到的是什么,相信的是哪個。”
李二搬到宏義宮后,李建成在尹德妃和張婕妤的幫助下不斷拉攏收買,現在宮中都是李建成的人,李淵聽到的,都是說太子李建成的好,秦王李世民的壞,久而久之對李世民也產生不信任,長孫沖聽阿耶長孫無忌說過,要不是突厥猖狂,秦王的處境更憂。
陸庭語出驚人地說:“要是我猜得沒錯,尹府肯定惡人先告狀,說杜伯父仗勢欺人,王爺進宮不僅沒有懲罰到尹府的人,還會被皇上訓斥,要想報仇,想其它辦法吧。”
這件事史料中都有記載,不等李二回來,陸庭已經知道結果。
“不可能,王爺一定的能為杜伯父主持公道。”程處亮很有信心地說。
杜荷對秦王也很有信心:“王爺親自出馬,肯定能替阿耶討回一個公道。”
李二能文能武,虎牢關前一戰封神,是杜荷心中的偶像,在杜荷眼中李二無所不能。
就是最冷靜的長孫沖,也不認同陸庭的意見,搖搖頭說:“秦王是皇上的兒子,最近又立大功,就是不能把尹士駒繩之于法,也不至于被皇上訓斥吧。”
陸庭也懶得爭論,雙手一攤:“王爺進了宮,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回來,等著就行。”
話音剛落,偏廳的位置突然響起一片嘩然聲,還聽到程咬金憤怒地說了一句“欺人太甚,俺這就去劈了他”的話。
長孫沖看了杜荷一眼,轉頭對候明遠說:“四弟,應是宮里有消息,你去打聽一下。”
現在還得看住杜荷,免得他一沖動做出什么傻事,這是阿耶叮囑自己做的事,現在秦王府是多事之秋,千萬不能亂了陣腳。
候明遠點點頭,應了一聲,撥腿就往偏廳跑。
杜家不大,候明遠去了沒一刻鐘就回來了,回來沒有第一時間公布,而是很驚訝地看了陸庭一眼。
“四弟,是不是王爺回來了,有什么消息,你快說啊,都快急死我了。”杜荷一臉焦急地說。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賣關子。
候明遠連忙說:“王爺沒來,是派親信來傳話,親信說王爺進宮請皇上主持公道,沒想到尹府的人先通知了尹德妃,尹德妃向皇上哭訴,說秦王府的人仗著立了大功,在長安橫行霸道,還說杜伯父仗著是王爺的親信,又升為戶部侍郎,目中無人,在長安街縱馬,差點撞到尹士駒,仗勢欺負尹府的人,指骨受傷是他縱馬過快從馬背摔倒傷的,還有武候作證,親眼看到杜伯父在長安街縱馬。”
“皇上訓訴王爺沒約束好部下,還想罷了杜伯父的官職,王爺求了很久才改為罰半年的俸祿,就是王爺也被皇上責令回宏義宮反省,派親信來傳話,讓程伯父他們一定要忍,不要讓太子府有借題發揮的機會。”
說到這里,候明遠唉了一口氣,一臉佩服地說:“還是陸庭兄弟厲害,全猜中了。”
“小人,都是小人”杜荷一拳砸在石桌上,面色猙獰地說。
受害的一方,反而成了無理的一方,自己阿耶就這樣讓尹府的人白打了?
程處亮一臉不敢相信地說:“皇上好糊涂,怎么能聽信一個奸妃的話。”
“小點聲”長孫沖嚇了一跳,連忙捂住他的嘴:“背后非議皇上,你有幾個腦袋,小心隔墻有耳。”
幾個人一下子沉默下來,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連王爺那么有能力、那么聰明的人,也沒能討回一個公道,幾個孩子能做什么。
杜荷的目光有些無助,無意中看到坐在一旁的陸庭時,眼眸里突然多了一絲希望,連忙拉住陸庭的手,有些焦急地說:“陸庭兄弟,剛才你也說得很有道理,游俠做事,不僅要有勇,還要有謀,你能講出那么好的故事,還料事如神,肯定有辦法替我阿耶報仇,只要能替我阿耶報仇,以后我都聽你的。”
長孫沖、候明遠和程處亮聞言,眼亮一亮,一起把目光落在陸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