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坊在長安城算是異端,平日冷冷清清,沒什么人氣,就是上元節也不見有多熱鬧,偶爾有幾盞花燈,在幽暗的環境中就像黑暗中一雙雙紅色的眼睛,看起來讓人有種毛骨聳然的感覺。
一路向北走,只見花燈越來越多,場面也越來越熱鬧,上元節是全大唐人民的節日,不僅朝廷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舉辦這次節日盛宴,老百姓也樂在其中,就是最普通人家,也做三五只花燈放在自家門口,供路人照明、欣賞,那些心靈手巧的女子,更是費盡心思做出各種漂亮的花燈。
要是哪家花燈做得漂亮,圍觀的人多,那就是收獲的祝福也多,女子心靈手巧的名聲傳出去,相親時也能給自己加分。
普通百姓也做三五個花燈慶祝,那些富裕人家更不用說,這涉及臉面的問題,有的還暗暗跟左鄰右里比較,不僅門前掛上漂亮的花燈,把屋前屋后、門前的街道也用花燈裝飾一番,要是坊里住有權臣勛貴,還會出錢把門前整條街道都裝上花燈,吸人來欣賞。
有的甚至不惜工本,請工匠做了巧奪天當的走馬燈、燈輪、甚至燈樓。
八角燈、鯉魚燈、花燈、花籃燈、龍鳳燈、棱角燈、樹地燈、紗燈、蘑菇燈、走馬燈、燈輪燈樓等,千姿百態造形各異,陸庭看到眼都花了。
坐在馬車上看去,超過五丈高的燈樓少說也有十多座,看起來非常震憾。
真不愧是大唐的京城,雖說大唐四海未平、邊境未定,但長安城的繁華已深入人心,除了普天同慶外,也是向那些外國使節展示大唐實力的一次機會。
陸庭還沒感慨完,馬車突然停下,平康坊到了。
一下馬車,陸庭馬上被眼前的情景震憾:燈,全是花燈,只見平康坊里每間青樓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精美的花燈,路邊樹木、街道的上空也掛滿了花燈,數不清的花燈把平康坊照得光如白晝。
最顯眼是平康坊小廣場一座七層高的燈樓,燈樓高約十丈,打造成一個蓮花仙子的造型,底座是蓮花造形,上面的兩只并站著巨大喜鵲,頭和翅膛都是紗燈制成,看起來美輪美奐,也不知花了多少錢。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鵲橋燈樓。
“陸兄弟,你終于來了。”
“就是,說好一起上鵲橋摘花燈的,怎能少了你。”
“嘿嘿,要是摘得最頂上的花燈,就去極樂樓給墨汐姑娘破瓜,簡直就是人生一大樂事。”
長孫沖、杜荷和候明遠看到陸庭,一個個眉開眼笑地迎上來打招呼。
陸庭看著走路一拐一拐的杜荷,有些吃驚地說:“杜兄弟,你的腳...沒事吧。”
前二天看他還是好好的,怎么就受傷了?
杜荷搖搖頭說:“沒事,昨日跟姓尹的田舍奴又干了一架,那孫子下手還真黑,抱著老子的腳就撞石頭,掛彩了,不過我也不吃虧,把他的大牙都打掉了一顆,哼哼。”
候明遠有些不滿地說:“最近金毛鼠好像瘋了一樣,老是跟我們大長錦干架,以前是一個月干一二次,現在一旬不到就干了三架。”
“從尹士駒的表現來看,估計他發現上當了,只是沒有證據罷了”長孫沖拍拍陸庭的肩膀說:“陸兄弟,你最近也要小心點,嗯,請個護衛吧。”
程處亮也開口:“不僅請護衛,還要置幾個小婢,每次去你家,都拉我們做苦力,現在俠味堂開始賺錢,這點錢不能再省了。”
陸庭只有一個隨從福至,平日程處亮他們到陸家蹭吃蹭喝,茶水要自己準備,有時還要幫陸庭打下手,沒辦法,誰叫陸庭人手不夠呢。
長孫沖、候明亮和杜荷都點點頭,深以為然。
“好,置,過完上元節就置。”陸庭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馬上應下。
人手方面,的確不夠,以前沒有進項,那錢是只出不進,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現在不同,有了收入,也該對自己好點,也不好在長孫沖這些豪門貴公子面前顯得太小氣。
杜荷一臉佩服地說:“陸兄弟,你真是人才,籠仔飯的滋味不錯,俠味堂也算來了個開門紅,呵呵,這次我可算跟著沾光了。”
“好吃,好吃”程處亮高興地說“娘也喜歡吃籠仔飯,比平日多吃了一碗呢,阿耶說這幾天廚房不開火了,就吃籠仔飯。”
陸庭連忙拱拱手說:“哪里,沒有四位兄弟的幫忙,出錢出力,這俠味堂也開不起來,功勞都是大家的。”
本錢先不說,要不是這幾個小家伙,店鋪和手續沒這么快能搞好,還有一些不懷好意的武候和市流兒想搞事,都是他們震懾,要不然那有這么順利。
長孫沖擺擺手說:“好了,都是好兄弟,這些客套的話就不說了,走吧,活動就快開始,先搶一個好位置。”
“對,走,不要去晚了。”程處亮遠遠看了看那高大的燈樓,躍躍欲試地說。
平康坊人早人滿為患,連走路都走不快,更加說馬車,一行人把馬車留下,足路進去。
陸庭看了看那座超過十丈高的燈樓,邊走邊問道:“這么高的燈樓,花費不少吧?”
“不貴,也就三千貫。”長孫沖一臉平淡地說。
三千貫,還不貴?
很多老百姓就是傾家蕩產也湊不出一百幾十貫呢。
“這筆錢,誰出?是平康坊的人湊錢?”陸庭有些好奇地問道。
候明遠有些意外地看了陸庭一眼,開口解釋說:“陸兄弟,你不是說過你是花叢老手嗎,怎么這點事也不知道,出錢的自然是長安城青樓妓院的行會啊,每一間青樓妓院,每個月都要繳納一筆會費給行業,用來擴展行業影響力、營造良好行業環境、處理同行之間的糾紛等,平康坊的行會富得流油,拿幾千貫出來只是小意思。”
哦,明白了。
古代沒有版權費,但商人之間為了杜絕惡性競爭、團結互助和解決同行之間的矛盾,會成立各種行會,很多行會背后還有官方的影子,行會有一定的規章制度來約束會員,平康坊有行會一點也不奇怪。
陸庭想了一下,很快又問道:“鵲橋取燈最后勝出者,以那盞制燈的燈籠為信物,可以在平康坊任意一間青樓妓院挑選一位姑娘共渡一宵,要是挑中那些花魁,還是清倌人,那青樓妓院不是很吃虧嗎?”
剛才程處亮嚷嚷著取了鵲橋上最高那盞燈,要把念念不忘的墨汐睡了,還要幫她破瓜,那可是極樂樓精心打造出來的“搖錢樹”,就這樣讓人白睡了,那豈不是賠到姥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