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好明天去街使署報道的事情后,裴旭把蘇揚拉到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武官面前介紹:“鎮遠,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右武衛郎將李多祚,他祖上是靺鞨首領,自從內附我大唐后,皇帝賜姓李!”
“李兄,這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從小玩到大的好友蘇揚!”
看這李多祚的面相和身形就知道此人乃驍勇之輩,此人長得剽悍、精神飽滿,臉瘦長、臉頰和下巴蓄著如鋼針般的短須,雙臂長于常人,孔武有力,很明顯精通騎射之術。
“李兄,久仰大名!”蘇揚抱了抱拳。
李多祚打量著蘇揚,伸手按在他的雙拳上,臉上帶著笑意:“某乃無名之輩,蘇老弟射殺吐蕃大論清理之事卻是已聲名遠播!”
蘇揚感覺到李多祚手上傳來的壓力,他微微一愣,手臂上也使上了勁,李多祚這邊向下壓,而他則上向抬,暗中進行了角力。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話是一點也不假,蘇揚與李多祚原本是不認識的,兩人在裴旭的介紹下才相識,可李多祚明顯是早就聽說了蘇揚在大非川的事跡,這一見面就要稱稱他的斤兩,因此這才與他暗中較量。
李多祚顯然是力大無比之輩,而蘇揚經過這段時間每日勤奮刻苦的修煉,再加上藥浴的浸泡,氣血極為旺盛,力量增長很快,在角力過程中竟然也沒有落入下風。
李多祚對于蘇揚能堅持這么久很是驚訝,他已是成年,又天賦異稟,來到長安這幾年他也與不少年輕一輩的英杰交過手,但在力量上能與他對抗的一只手掌都數得過來。
裴旭很快看出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他立馬反應過來,當即叫道:“喂喂喂,你們倆咋回事,怎么剛認識就掐起來了,就算你們互相不服也別在這兒動手啊,都收勁,收勁!”
李多祚比蘇揚大六七歲,卻不甘心自己連一個少年都斗不過,依舊在繼續用力,而蘇揚也不甘示弱,兩人很快都面紅耳赤了,額頭上和手背上都是青筋暴起。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高呼:“太子殿下駕到——”
裴府內外上下的家人、奴仆和賓客們都安靜下來,一個個都轉身面向門外,蘇揚和李多祚哪里還敢繼續暗中斗下去,幾乎是同時收了力道,兩人各自喘息、調整氣息。
只見大門口先走進來幾個宮中內侍,隨后就見一個頭戴金冠、身穿淡黃色四爪蟒袍、長相秀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身后側還跟著幾個東宮官員。
“拜見太子殿下!”所有人躬身作揖齊聲高呼,整齊的聲音在裴府幾進院內不斷回響。
只見皇太子李賢在院中站定,笑著抬手:“諸位免禮!”
“謝殿下!”
李賢道:“寡人此次前來一是為裴公賀喜的,恭喜裴公喜得麒麟兒;二是為宣旨!”
裴府中人可能早就收到了宮中知會,已經在大堂擺上了香案,裴慶遠立即高聲道:“請殿下入大堂!”
賓客們和裴府上下眾人分開一條通道,李賢手上拿著甚至向大堂走去,隨行人員立即跟上,且有東宮親衛、勛衛、千牛、備身護衛左右,讓賓客和閑雜等人與太子李賢保持距離。
李賢走到香案前轉身面向眾人,庫狄氏、裴慶遠及其他裴府眾人上前聽旨,李賢隨即宣讀旨意,大意就是裴行儉在西域和軍中帶兵多年,頗有建樹、勞苦功高,如今又在洮河抵御吐蕃,喜得幼兒卻不能在家承歡膝下,舍家報國之高尚節操令人敬佩和贊嘆,御賜金一百、錦緞百匹,封裴府幼子光庭為儒林郎。
這里的金一百并非是指賞賜黃金一百兩,金是指銅錢,意思是指賞賜銅錢一百斤。錢雖不多,卻表示皇帝對此事很重視,這是一種榮耀。
“謝圣人恩典!”裴府上下齊聲高呼。
賓客們議論紛紛,一個個羨慕不已,小孩剛出生沒多久就被朝廷封官事情雖不是沒有先例,但卻也很少見。
賓客們議論的重點在于皇帝為什么要這么重視裴府小兒的百日宴,須知在青海一帶抵御吐蕃大軍的將帥以李敬玄為首,裴行儉只能算是二把手,皇帝沒有必要這樣做吧?
熟知內情的人卻是知道,李敬玄并沒有什么軍事才能,在青海一帶真正能對吐蕃人有震懾力的還是裴行儉,只要有他鎮守洮陽,就算李敬玄敗得再慘,吐蕃人也無法吞下河湟地區。
至于朝廷為何派李敬玄當任主帥,只讓裴行儉做副,而不是讓裴行儉為主帥,恐怕只有皇帝自己才清楚。
李賢雖貴為太子,為人卻是很隨和,他與裴府女主人和幾個子女、女婿一一寒暄,還親自逗弄了尚在襁褓之中的裴光庭,又與賓客們一一交談。
與李賢進行過交談的賓客們都很激動和興奮,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他身上,他也沒有絲毫不適和不耐煩,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
當李賢走蘇揚面前時因為看見了蘇揚威猛的相貌和高大的形體體格而吃驚:“好一個雄壯的少年郎,這是哪家的英杰?”
隨行的東宮官員司議郎韋承慶上前一步介紹說:“郎君,此乃蘇揚、字鎮遠,時任右金吾衛翊府左街使!”
“哦,汝乃射殺吐蕃大論欽陵之少年勇士?”李賢看著蘇揚頗為吃驚,他顯然也是聽說過這件事情的,而且前段時間還連續幾天對東宮官員們說起想見見蘇揚,只因朝中事務耽擱了。
稱呼太子為“郎君”只有左右親近之人才有資格,蘇揚可不敢這么叫,他抱拳躬身行禮:“蘇揚拜見殿下!”
“不必多禮,聽聞你才不到十七,行冠禮還有好幾年呢,怎么就有了字呢?”李賢是個很健談的人,也不忌諱什么,隨口就問了。
蘇揚回答:“回殿下,只因先父家慈去世得早,某十三歲就隨大伯從軍了,進入軍營那一天某就給自己取了字,以示意自己已成年,要承擔起家庭責任,故此有字!”
李賢對此頗為贊賞:“鎮遠年少,卻是一個有責任有志向的人,這很好!你可娶妻否?”
“尚未,已娶妾!”蘇揚說完還把淳于仙仙拉到自己身邊向李賢介紹。
太宗皇帝在位時出臺了相關法令對大唐子民的成婚年齡做了規定,男子到了二十、女子到了十五歲必須要成親,這是強制性規定,轄下成年男女的成婚率高低還與當地官員的政績直接掛鉤,倘若因為家貧而無法娶妻,左鄰右舍和里長、村長等都有義務借錢給當事人辦婚事,所借欠款婚后一一償還。
這個法令規定了唐朝前期男女必須結婚的年齡的上限,也就是說,男二十歲以下、女十五歲以下結婚與否,官府不做限制和強迫,一但男子年齡到了二十歲,女子到了十五歲就必須要結婚了,這是硬性規定。
到了結婚的年紀如果還沒有結婚,官府就會派人警告,要你在規定的期限娶妻或嫁人,如果在規定的期限沒有娶妻或嫁人,官府就要亂點鴛鴦譜了,隨便給你指定一個女子當你的妻子,或是讓一個女子隨便嫁給某個人,你不答應還不行,因為這與官員們的政績掛鉤,影響到他們能否升遷,官府會給你來硬的!
整個唐朝,關于結婚的法定年齡的法令頒布過兩次:第一次就是在太宗朝;第二次是在玄宗朝,唐玄宗規定,男子到了十五歲、女子到了十三歲就可以結婚了,這是最低的結婚年齡下限,小于這個年齡結婚是不行的。
李賢看了看淳于仙仙,笑著點頭:“蘇小郎很有福氣,淳于娘子一看就是一個能干的、會持家的!”
淳于仙仙聽到李賢稱贊,很是欣喜。
李賢不久就帶著隨行官員和隨從們離開了裴府,留下一眾賓客一邊吃酒一邊議論紛紛。
吃完酒席之后,蘇揚等人也向主人告辭,走出大門正準備上騾車,這時一個官員走過來拱手行禮:“蘇街使!”
蘇揚一看這不是剛才在太子身邊的官員嗎,難道是太子找他有事?他回禮道:“敢問兄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