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駕的隊伍到陜州之后,情況就大有好轉了,這里沒有發生旱情,市面上和百姓家中還有余糧可以買到,皇帝下令在陜州地面上購得了一批糧食才解決了隨駕隊伍們的吃飯問題。
在陜州休整了一天,隊伍繼續前進,又走了三天才抵達東都洛陽,東都洛陽所在的河南地界情況要好很多,沒有出現干旱情況,田地里的麥苗莊稼長勢都很不錯,皇帝乘坐車駕沿途都看到了,放心了許多。
蘇揚及家人在洛陽景行坊的宅子里安頓下來,不過太平公主卻隨皇帝御駕進了皇宮。
“月奴今晚肯定在留在宮里了,咱們不等了,先吃吧!”蘇揚招呼蘇黃氏、淳于仙仙和阿妹奴奴先吃飯。
蘇揚一邊吃飯一邊對淳于仙仙說:“仙娘,我觀河南府境內半個月之內會有大暴雨,可能還不止下一兩天,今天白天的時候我經過洛水岸邊發現兩岸的堤壩都不是很高,有些地方甚至好些年都沒有修整了,一旦連續幾天下大暴雨的話,也不知道堤壩能不能撐得住,如果堤壩出問題使得河水倒灌進城內,后果不堪設想,你這幾天想辦法多買一些糧食和藥材!全家人也要多加警惕,多準備一些梯子架在屋檐下,一旦發了大水,什么都不要拿,直接爬梯子上房頂躲過了洪水再說!”
淳于仙仙有些不太相信,“有這么嚴重嗎?你也太疑神疑鬼了吧?”
蘇黃氏也說:“兒啊,你可別嚇唬為娘啊,關中的饑荒已經夠嚇人了,我聽徐國公家里的說我們出發的時候,長安城里的米價一斗已經漲到四百錢了!”
蘇揚冷哼一聲:“四百錢?這些無良糧商只怕有命賺錢沒命花,皇帝已經下詔不許哄抬物價,還有人膽敢頂風作案,我看他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別說關中的事情,關中有太子監國,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咱們現在應該關心的是洛陽這邊,我學兵法及天文地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天氣的推測雖不說十拿九穩,但八成的把握還是有的,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淳于仙仙說得嚇人,只好答應:“行,明天我就命人去多采買一些糧食和藥材!”
蘇黃氏停下筷子問蘇揚:“兒啊,你既推算出最近有大暴雨,又發現堤壩存在問題,為何不稟報朝廷?如此朝廷也好早做準備啊!”
蘇揚搖頭:“阿娘,您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先不說這事會不會真的發生,沒有發生的事情,不會有人完全相信,反而會引起恐慌!”
“還有,您兒子我只是一個小將,又不是地方官,武將涉政本就是大忌,而且如果把這事捅出去,不但會引起皇帝猜忌,還得罪了地方官,兩頭都落不了好!”
淳于仙仙連忙說:“二郎說得對,這事咱不參合,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蘇揚想了想又問:“仙娘,這洛陽城內哪處地勢最高?”
“當然是皇宮的地勢最高了!”
“那······出了皇宮呢?”
“越往北地勢越高,越靠近皇宮地勢越高,道政坊、道清坊、清化坊這幾個坊的地勢要比其他所有坊都要高,你想說什么?”
蘇揚當即說:“明天你派人去這幾個坊看看是否還有空宅子要出售的,如果沒有空宅子,就問是否有人要出售宅子,把這些宅子都買下來!”
蘇黃氏有些不解,“兒啊,你要買這么多宅子作甚?咱們一家人有這個宅子就行了,多的宅子也只能空著,還要派人每天打掃看護!”
淳于仙仙也說:“對啊,現在皇帝移駕至此,房價肯定會有一波漲勢,也不知道什么再回長安”。
蘇揚心里默默的分析,關中發生了災情,只怕一兩年之內緩不過勁來,他說:“依我看御駕只怕短時間之內不會回長安了,咱們要做好長期在東都的準備,以后的房價只會越來越高,這個時候買房置業才是最好的時機!咱們不掙那些普通百姓的錢,可以掙那些朝廷大臣、勛貴們的錢啊,他們有的是錢!你們去買房,越多越好,就算比此時市價稍高一些也沒關系,只要有人出手,你們就買下來!”
淳于仙仙答應:“好,我明天就派人出去辦這件事情!”
接下來的日子,蘇揚在羽林衛左翊中郎將府坐鎮,一邊操練兵將,一邊安排皇宮當值任務。
這天傍晚,他剛回到家中,淳于仙仙就迎上來,臉色不是很好,太平公主也跟在后面走了過來。
“怎么啦這是,誰惹你了?”蘇揚看見淳于仙仙臉色不對立即詢問,還拿眼睛去看太平公主。
李月奴用沉重的語氣說:“下午協律郎裴慶遠派人來說,裴大將軍過世了,就在三天前!”
“什么?不可能!”蘇揚一陣恍惚,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
等回過神來,蘇揚沉痛道:“我們出發之時,大伯的身體還好啊,雖然有些小疾,不至于這么快人就沒了吧?”
“郎君,我問過來報信的小廝了,小廝說裴大將軍從去年開始就身體不好,一直在吃藥,只是瞞著外人,沒有傳出風聲!”
良久,蘇揚對二女說:“我得回長安奔喪,明天就走,你們去給我準備一些干糧和精料,把馬喂飽,除了黑子,另外再準別兩匹好馬!”
“那我們······”
蘇揚搖頭:“關中的情況現在很復雜,你們就不要去了,明天等我走之后,你們立馬搬到道政坊的新宅子里,那里地勢高,就算水淹了洛陽城,道政坊那邊也不會被淹到!”
淳于仙仙和太平公主互相看了看,點頭答應:“嗯!”
第二天一早,蘇揚就進宮向皇帝告假要回長安奔喪。
李治聽了他的話之后答應了:“也罷,你去長安吧,朕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之后你再回來當值!”
“多謝陛下成全!”
皇帝隨后下旨給在長安監國的太子李賢,派一員六品京官管理并操辦裴行儉的喪事,追封裴行儉為幽州都督,謚號“獻”。
蘇揚離開皇宮后隨即前往城門口,太平公主和淳于仙仙已經等在這里了。
“郎君,一路上多加小心,早去早回!”太平公主叮囑道。
淳于仙仙揮手讓馬夫把馬牽過來,加上蘇揚的坐騎黑子,一共三匹馬,馬背上馱著一些干糧、馬料和水袋。
“郎君,我讓知運帶幾個扈從跟你一起去,途中也有個照應!”
蘇揚扭頭看了看郭知運等人,答應了。
臨走之際,蘇揚又請大熊、郭虔瓘、霍撼山、彭九斤、韓悅等人幫著照看一下家里。
蘇揚出發后,日夜兼程,快馬加鞭,三匹馬輪流騎乘,僅用了三天的時間就趕回了長安城。
一路上,蘇揚發現關中的災情越來越嚴重了,大量的災民往長安方向聚集,為了災民前往洛陽驚擾圣駕,潼關守將還得到了命令緊閉城門,禁止關中之民通過潼關東去,災民們無法東去洛陽,只能往長安方向而來。
等蘇揚趕到長安城外,發現城外到處都是營帳和窩棚,官府在災民棚戶區搭建了施粥的棚子,營地里還有許多官兵巡邏,秩序井然,看來雍州署衙的賑災工作做得還不錯,雍州長史蘇良嗣這個人還是很有能力的。
蘇揚趕到裴府時已經是傍晚時分,裴府內外掛滿了白布,白色的燈籠已經點亮了。
“有客到——”負責主持裴行儉喪事的朝廷官員看見蘇揚快步走進來立即大喊。
蘇揚走進靈堂,只見庫狄氏帶著兩歲的兒子裴光庭和二子裴慶遠等人正跪在一旁燒紙,他又看向靈位,想起這幾年來裴行儉對自己的教導和照顧,不由悲從心來。
蘇揚知道,這幾年裴行儉在官場給他擋住了很多明里暗里的攻擊,如果不是裴行儉罩著,他這幾年過得不會如此安穩,蘇家也不會這么平安。
給靈位恭恭敬敬磕頭之后,蘇揚走到庫狄氏面前行禮,“嬸嬸節哀,光庭還小,還需要您照顧,您要保重身體啊!”
庫狄氏點了點頭:“鎮遠有心了,謝謝你從洛陽趕來!”
蘇揚對裴慶遠說:“二兄,大伯待我如子侄,又傳授我兵法學問,如父亦師,叫人去給我準備麻布和孝布吧!”
“好!”
等家丁拿來麻布和孝布,蘇揚為裴行儉披麻戴孝與裴慶遠、裴光庭等人一起為裴行儉守靈,接待前來祭奠的親朋賓客。
“二兄,我等離開長安之時,伯父的身體還很好啊,怎么······”
裴慶遠搖了搖頭,“阿耶去年在漠北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染病了,當時為了穩住軍心一直沒有對外宣揚,凱旋回朝之后,朝廷的做法給了阿耶很大的打擊,病情更加重了,你們離開的時候阿耶其實已經病入膏肓,那幾天只是回光返照罷了!”
過了幾天,朝廷的追封詔書到了,帶隊的是宮中的曹公公,他是皇帝的貼身太監,看來皇帝對裴行儉之死還是惋惜和重視的。
在裴府守了七天的靈之后,蘇揚脫了麻布孝衣前往東宮,一路上發現官兵正在抓人。
“兄臺這家是怎么啦,犯了何事?”蘇揚拉過一個讀書人問道。
讀書人扭頭看了看蘇揚,就解釋說:“這個姓黃的糧商良心被狗吃了,官府三令五申不許哄抬物價,此人不但不聽,還把自己家糧店的米糧提高到五百錢一斗,這不官府來抓人了!”
旁邊有人不以為然:“官府也就做一做樣子兒子,這黃員外可是有靠山的,聽說他是武三思的門人,官府抓進去過不了幾天還是會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