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支隊伍,一方數百人,一方只有二十來人,看起來毫無懸念,但剛一接觸,司馬長安的心便狠狠的顫了一下。
這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戰斗。
“喝!”
沖在最前的霍云兒一聲嬌喝,手中障刀反轉,自下而上斜揮過去。剛沖到近前的敵兵瞬間自腰腹被劃開血口,伴著鮮血后仰。身后的士兵下意識的躲避,卻又被順勢砍回來的障刀狠狠劈倒。
只一息,兩人便死得不能再死。
霍云兒原本隨父兄跑江湖開武館,有些武藝在身。雖說在戰場之上個人勇武算不得什么,但在這種局部對抗,尤其是沖鋒充當箭頭時,優勢還是很明顯的。
相比起來老趙就顯樸實多了,自始至終就一個動作:舉刀前劈。也不管對方的刀子是捅過來還是砍過來,反正你砍我一刀,我就砍回去。
仗著自己的盔甲嚴密,這種打法著實有些欺負人。
只一照面,司馬長安就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親衛營如捅被一根燒紅了的鐵棍捅進去的牛油,沸騰著被穿過之后,便轟然而散。
沒有任何遲疑,轉身就跑。
都這時候了,還不跑的是傻子。
五千人的營地雖然也不太大,但想要在夜里,尤其是士兵已經亂成一鍋粥的情況下集結起來是不太現實的。
只能跑。
他這都算慢的。此刻外圍的士兵早就撒丫子躥了,夜空下的雪地中到處都是攢動的黑影。
便在此時,西南面的山坳拐角處忽然亮起火光,隱隱傳來嘈雜聲和慘叫。往那邊跑的士兵頓時如同被驚嚇到的鴨群,又連忙調頭往另一個方向跑。
人心惶惶,無頭蒼蠅,說的就是這種。
霍云兒和趙德柱這會兒也顧不上什么計劃了,只盯著某個穿長衫的身影死死咬住。但因為鐵甲太重的緣故,速度有些提不起來,一時竟追不上如同受驚兔子般的家伙。
“活捉司馬長安!”
“別讓他跑了!”
“司馬長安在這邊!”
眾人忍不住高喊,沿途不斷有特戰隊員殺穿了對手前來阻截。正打得亂哄哄時,迎面卻又撞上一隊人。
“將軍!”
一個穿鐵甲的大漢引著二百人從斜刺里出現,正是之前伏擊過李建成的任虎子。司馬長安來不及說什么,便指向身后。
“保護將軍,隨俺殺!”
任虎子大喝一聲,率先撲向迎面而來的黑色人群。
“滾開!”
趙德柱一馬當先,又是老招數,怒喝一聲便揮刀劈去。卻不想對方和他是一個路數,兩把長刀同時砍在對方身上,又同時彈開。兩人罵了一句,抬腳向對方襠下踢去,又各自趔趄著摔倒。
這節奏,倒好似兩人在和影子打架一般。
但也只是他倆。
就在兩人還在雪地上糾纏不清時,任虎子帶來的人馬已然被擊潰。二百人的隊伍連一刻鐘都沒挺住,就成了驚弓之鳥。
霍云兒這邊摟著一個全身鐵甲的士兵,狠狠的扭斷對方的脖子,回頭看時,便聽趙德柱吼道:“別管俺,快追!”說著便狠狠的把兀自扭動的任虎子按在身下,飽以老拳。
眼見司馬長安這會兒又快跑沒影了,霍云兒也不遲疑,急忙喊著剩下的人繼續追。過不多時,卻見對方又聚集了一波士兵,烏壓壓的向他們沖來。
司馬長安這會兒已經絕了殺掉這隊官兵的心思了,只想能活著逃出去。
山谷中的士兵圍繞殺戮的中心集結了一隊又一隊,然后被打散,擊潰,再被集結。
西南面的李建成等人這會兒也顧不上吐槽了,不斷射殺驅趕試圖從他們這個方向逃竄的敵人。但因對方早就亂了套,完全是不成體系的亂跑,導致趕走一波便又來一波,拉弓都拉得手酸。
待到后面,便是山谷的東南面也隱隱傳來喧嘩,有火光亮起。另一隊潛伏的偵查分隊也被迫現身,加入到了阻敵的行列中。
“話說,”李建成臉上都見汗了,對著李成大喊:“大軍怎么還沒到?就憑這點人,擊潰已經很難得了,堵不住的!”
李成臉上的汗比他還多,聞言壓根就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咬牙道:“堵不住也得堵啊……”
李大德曾對他詳細講解過計劃和失敗預案,卻不包括硬來這種。誰也想不到趙德柱會這般莽撞,便是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隨著時間推移,山坳營地中有帳篷被引燃,順風被吹到了樹林里,過不多時便燃起大火。整個山谷映著沖天的火光,越發混亂起來。
而此時,山腳下,隋軍大營。
“李元吉?某四弟?”
李世民目瞪口呆,只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頓時起身怒道:“把這信口開河的賊廝拖出去!”
“等等!為何呀!”
張文潛委屈的都快哭了,賭咒發誓道:“那位將軍確實言說他叫李元吉,下官沒有撒謊呀!”
“呵,好叫張主簿知曉,”
聞訊趕來一同接見張文潛的柳昂冷笑道:“自賊兵圍城,李家四郎便一直在郡城府邸未曾離開過。本官出城前,還曾到李府關照。卻不知張主簿見的這位李元吉,又是哪個?”
一旁的柳亨聳了聳肩膀,差點笑出來。心說這貨提誰不好,偏偏提了個大家都認識的。哪怕他說是王度派來的也不至于這么尷尬。
是挺尷尬的。
張文潛當場坐蠟,臉上的汗嘩嘩的流,心里早就罵翻了某人。名字是假的不特么早說,這廝也太會坑手下了吧!
“沒話說了?”李世民冷哼一聲,抬手便要招呼衛兵進來。
張文潛頓時一激靈,當場就跪下了,舉著手大呼道:“有話說,還有話說!在下有證據,有李將軍寫給在下的信箋為證!”
還有信?
李世民皺眉,揮手讓進帳的士兵先等等。便看著前者自懷中摸了半天,才找出一張皺巴巴的宣紙來,小心翼翼的遞過去。
“這是李將軍早前派人送給下官的,下官感念李將軍恩惠,便以為墨寶,收藏至今……”
老張說起慌來臉不紅氣不喘的,讓捏著那坨破爛宣紙的李世民嘴角微微抽搐。
頭一回看見有這么收藏墨寶的。
打開所謂的信箋只看了一眼,李世民便“哈”的一聲笑了出來。他已經知道那位“李元吉”是誰了,那字跡,那筆法,太特么熟悉了。
李大德那手字雖談不上好,但一般人還真就模仿不出來。尤其是這封信根本就是一封勒索清單,那隨意的口氣,很囂張,很李大德。
“張主簿快快請起,原來是場誤會!”
李世民換了笑臉,親自把張文潛給扶了起來,同時對門口的士兵揮手道:“吩咐去做些酒菜來!”
“???”
士兵帶著一臉問號出去了,一旁的柳昂和柳亨也茫然的看著他。
“賢弟,這是?”
柳亨忍不住開口,便在這時,李世民已經把那封“信”遞給了他,同時道:“這確是某家四弟所寫!”說著,還挑了挑眉。
前者不明所以的接過紙張,只一眼,便悄然的翻起了白眼。
他雖然對李大德的字跡不太熟悉,但對能寫出這種字的筆太熟悉了。他家里一大堆呢,全是那位被忽悠瘸了的制筆師傅回去做的。
“好了,既是自己人,便不用再藏著掖著了,說說三,咳,某四弟是怎么安排的?”李世民笑道。
“喏!”
終于找到組織的張文潛幾乎要喜極而泣,急忙道:“因為情況緊急,李將軍只能派人傳話,讓下官想辦法拖住這邊的戰事,避免賊軍狗急跳墻潰往芮城。李將軍心系芮城百姓,叫人敬佩!”
一邊說著,老張還抬手沖中條山的方向拱了拱手,隨后道:“不過下官自入賊軍營帳,卻發現他們惶惶不可終日,已有退意。下官大膽設想,何不趁次良機招降他們?”
“招降?不行!”
還不等李世民說話,一旁的柳昂便哼道:“賊軍犯下滔天血案!絳縣文氏、龍門王氏皆慘遭毒手!這等賊子斷不可輕饒!”
“不錯!”柳亨也點頭贊同道:“這等亂民賊寇,反復無常,不可輕信!”
張文潛一臉疑惑,不明所以。而李世民則是皺起眉頭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