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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淵登基以來,中原各地關于他這一家子的種種傳說便或明或暗的開始流傳。
這也是封建王朝統治者慣用的手段了,目的是要為君權蒙上一層神的色彩。
比如說斬白蛇起義的劉邦,流傳乃是赤帝之子,他母親做夢與天神……咳,后來就生下了他。再比如大魔導師劉秀,傳說降生之時紅光照徹行宮,有嘉禾生長,一莖生九穗,他爸爸覺得這可真是個秀兒,于是起名劉秀。
當然這些都是胡編亂造的說法,毫無科學依據。偏生老百姓喜歡,統治者便也樂此不疲。
到了老李這,什么“唐公阿婆”“雀屏中選”之類的傳聞典故都只算是八卦談資,更有人說他“體生三乳”,只比周文王少了一只,乃是圣人異相。
左右也沒人真敢扒了他的衣服檢查,外間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就真有人信了。
李大德倒是偷偷問過他大哥,三乳沒見過,但后者記得老李肚皮上長了個凸起來的大痦子,他小時候還揪過上面的毛,當真是好一頓毒打。
當爸爸的都已然有這么出名了,那作為李氏開國最大功臣的兒女們,傳說自然也不會落下。
什么泰伯之賢李建成、濟世安民李二郎之類都是信手拈來。而其中最能搞事的李老三,傳說自然是最多的。“詩辯雙絕”都已經是過去時,現在民間流傳最廣的乃是他的幾次“戰績”。
雀鼠谷單殺甄翟兒,伊闕水掄死師仁泰,連后來在鄠縣鬧的烏龍都被人說成是這貨匹馬雙錘救親眷,直殺的骨儀屁滾尿流云云。
于是乎,就在文人們吹捧某黑心趙王的詩才時,民間百姓卻對這貨的勇猛怪力津津樂道,并言不愧是老李“最猛”的龍種。
在這種八卦背景下,有人相信他真的“力能扛鼎”,投其所好送上一對“趁手”的兵器也就不足為奇了。
“金錘啊……”
小小白飛了一千里馱來上千字,到了傍晚就只剩下這倆字還停留在某杠精的腦子里,金光閃耀,晃得他根本沒心思想別的事。
“怪不得都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單那一只錘子都不止十萬了吧?”
李大德腦海中不住幻想著那對金錘的模樣和重量,同時又不滿小桃兒這種廢話說了一大堆,最關鍵的事卻不說明白的做法。
所以那對金錘到底是鎏金的還是純金的?是何樣式,重量幾何?
如果是純金的……
那就說明博陵的事沒他想象的那么簡單了,崔氏舍得下這么大的本錢,這錘子絕不是那么好拿的。
“最近東面的消息里,有沒有什么特別的事?”
書房之內,李大德向后靠在鋪了熊皮的胡椅背上,微閉雙眼。只過兩息,一對柔荑玉手便在他肩膀上輕按揉捏,同時侯巧文那特有的磁性嗓音也悅然入耳。
隨著魏刀兒和趙萬海默許的交易開始,井陘關與葦澤關之間六十余里的山谷窄道就成了雙方之間的貿易通道,往來車馬不絕。同時造成了貿易繁榮的假象,引得雙方不少不明就里的商人趨之若鶩的趕來。
不過李大德在葦澤關采取的是關稅政策,同時又嚴令不許做糧食酒水的買賣,以至除了王氏與崔氏這種半官商性質的大宗交易,一般的小門小戶根本就承擔不起成本。
這種情況下,翻山走私以逃避關稅的事情也就時常發生了。
“三日前,百騎司在綿山抓到一伙走私商販,繳獲秋糧合計五千石。后來追源到汾州,卻聞薛氏日前報官,言說自家一處糧倉被盜匪放火燒毀,恰好損失了五千石糧食……”
“哼,盜匪……”
李大德不屑冷哼,同時又微微嘆息。
從決定支持魏刀兒與竇建德狗咬狗時,他就預見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了。
薛氏倒是會挑時候,這會兒太原周邊到處都在抓翟松柏的余孽,他這邊的火著的確實很合邏輯。
不過這件事與其說是薛氏眼紅這點兒利益鋌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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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倒不如說是市場倒逼產生的供求關系不平衡的結果。畢竟沒有需求就不會產生供給。而在博陵,誰大量需求糧食不問可知。
若僅靠走私過去的這點兒糧食過活,怕是不用竇建德來攻,趙萬海就先餓死了。
“怪不得崔家的小子給我送這么重的禮,原來跟這兒等著我呢!”
精良的甲胄兵刃可以提高軍隊的戰斗力,從而左右一場戰斗的走向。但真正決定一方勢力能否長久發展的因素,終歸是多方面的。換成現在的魏國,便是兵甲、糧食和人口。
“沱水一戰,趙萬海雖然突圍,但畢竟是打輸了,只能撤回安平修整。而王伏寶此番背信設伏,也落了口實,被竇建德下詔去職,換上了北歸的高雅賢。不過羅藝突然陳兵文安,不知是什么意思。夏軍不敢妄動,便這般僵持了起來。”
侯巧文的話音落下,某杠精便跟著點頭,冷笑道:“不錯,這般看似緩解了夏軍攻魏的勢頭,但人家竇建德手里有糧心不慌,反倒是姓魏的這邊不事生產,又趕上秋荒,久峙不利,便要想法設法搞糧食了!”
“如此說來,倒是可惜了那對金錘,與殿下沒有緣分”
侯巧文捂嘴偷笑,顯然是知道某杠精的傳說里有幾分水分的。然而不等笑完,身前大手襲來,這貨把她拉到懷里香了一口,卻是搖頭道:“愛妃此言差矣,那金錘非我李玄霸莫屬!”
“殿下欲售糧食給崔氏?你不是說……”
前者一臉驚訝,連某只不老實的大手都忘了拍。
“哼,糧食當然不行!只要我在晉陽坐鎮一天,姓魏的就別想從這里拿到一粒糧食!”
李大德手上動作不停,同時豬一般的拱了過去,口中卻斷斷續續道:“沒有糧食,他們可以吃肉嘛!我只說禁止糧食出關,又沒說不許他們買賣肉食……”
“你,哎呀,殿下……你這般”
侯巧文滿腹疑惑,很想問問這貨,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話是怎么有臉說出口的。偏生這貨不老實,弄得她渾身難受,斷斷續續說了半天也沒湊成一句完整的話。
其實以她的聰慧和對情報的掌握,只要能冷靜下來沉思,未必就想不明白她男人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也很簡單。
同樣作為果腹之物,糧食可以長時間的儲存、轉運,而肉類卻不行。三天不吃,就爛得沒法看了,即便是做成臘肉,保質期也不過半年。
李大德不想資敵,而如果趙萬海真借著這條貿易線路搭建一條純肉的補給線,就等于被他捏住了脖子,說不上哪天就得被餓死。
而且就價格來說,這年頭的肉本身是奢侈品。同樣的價格換來的糧食可供大軍吃上半月,但換成肉類,怕是三天都撐不到。
這生意一旦做成了,對李唐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如果說以軍備換礦石戰馬是薅魏國的羊毛,那用肉類代替糧食做交易就等同是在放魏刀兒的血了。
后者能不能看清這其中的險惡貓膩暫且不說,想來內憂外患之際他也沒得選。能飲鴆止渴,總比直接渴死的強。
但侯巧文想不明白的是,李大德要去哪搞這么多肉來做交易?真有這手段,留給自己人吃他不香么?
不過這件事后者暫時不打算解釋,想先賣個關子。畢竟能不能做成,現下還是個未知數。
萬一后面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導致他竹籃打水,那這會兒裝多大的逼,將來就要受多大的嘲笑,不符合他一貫的偉岸形象。
況且現在崔氏還沒真正提要求呢,他就上趕子要提供肉食,是人都明白這里面有問題了。
這事,要崔氏那邊主動提出來,才算名正言順。
書房里的交談呢喃漸不可聞,取而代之的是某種不可描述的音符。
外間,被霍云兒犒賞了只烤雞的小小白已經再次啟程,帶著某趙王的殷切期盼飛向晉陽。腿間新制的小巧竹筒間塞著半張字條,只有四個字:是純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