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趕巧,烏大寶這一路幾乎是與百騎司的消息一道回轉的,只差前后腳。
待李大德這邊打發了一干內侍,回轉殿內在侯巧文的伺候下換了衣服洗漱完畢,還不等夫妻間“說”兩句悄悄話,鷂鷹院那邊就把徐世勣的信交到了他手上。
本不該發生在此刻的“許魏”之戰,讓他記起了腦中有關李密的一些信息。
原本的歷史上,正是由于和驍果軍打的這一仗叫他傷了元氣,損了瓦崗根基,才被王世充抓到機會破了偃師城。而后不過半年,他便西逃長安降了老李,盛極一時的西魏也草草落下了帷幕。
而此刻,本就因為種種原因導致實力大損的李密又在歷史的加速下提前遭遇宇文化及,是不是就意味著,他的結局快到了?
“也對,這貨本就是武德元年投的唐……不過他死不死,關我屁事!”
嘟囔了一句誰也沒聽清的話,李大德把信紙拍到桌上,正欲叫人送去兵部,忽又頓住。
他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歷史的慣性始終都沒法改變,那李密的結局,不也是王伯當的么?
當然了,歷史上真正的情形肯定與這貨腦子里想的李世民下跪求后者投降的情況不一樣。
“斷密澗下同生死,王勇錯保無義王”,這都成了后世京劇里的經典曲目,可見老王那一根筋的榆木腦袋是多么的遭人恨。
而現在這貨又要一頭扎進這攤渾水里,自己要不要幫忙?
這大抵才是小徐寫信給他的初衷,明顯是知道王伯當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只是……
“特么的,這貨擺明了是沒安好心啊!”
李大德再次拿起那封信,面露冷笑。
眼下潞州瓦崗軍已然被老李改編為承天軍,屬于邊軍的配置,駐防涉縣壺關一線以拒魏刀兒,本身和他已然沒有從屬關系。姓徐的有事不直接請示兵部,反而給他寫信,這和烏大寶自晉陽給他千里送黑鍋的行為簡直如出一轍。
“怎么最近各種黑鍋都想往老子身上扣,合著哥們兒悶不發聲,就真以為我好欺負了?”
哼聲把那封信揉做一團,某杠精似在心中突然想通了某處記們便看到不少人都行色匆匆的徑往宮門而去,其中有唐王府詹事韋挺、秦王從事中郎杜如晦、新任工部尚書武士彟以及各衛將軍的身影。
這還不算完,隨著時間推移,這些人中有的形色匆匆的離開了,更多則是陸續又有被召見入宮的官員,包括兵部、民部等。
一定有大事發生!
這是目下許多官員的共識。
結合今早從東宮流傳出來的,關于疑似老李父子失和的消息,使得許多朝臣都開始按捺不住,吃瓜之心爆棚。
可惜事情和他們想象的南轅北轍。
直到傍晚,在兩儀殿吵了一下午的朝臣出來吃晚飯,某些消息才得以流出,并在外朝迅速引發各種討論。
皇帝要對外用兵了!
既不是最近風聲正緊的北面,也不是早在計劃中的巴蜀,而是蒲州以東。
據門下省某個弘文館兼職教師私下里言說,今日早朝過后,趙王李玄霸攜輿圖向皇帝進言,說古之豪杰從不興不義之兵,眼下魏公李密為剿滅驍果叛軍,不惜壓上全部兵馬,致使后防空虛被人鉆了空子。像彼時進占武陽的張青特,就是不義之兵。咱們和李密都是姓李的,現在本家有難了,是不是得幫幫場子,比如替他守一下河內啥的?免得姓張的得寸進尺。
不得不說,這番話一出,別說是外面那些不知內情的朝臣,便是向來“既當又立”的老李都被這不要臉的說辭給驚呆了。
替李密守河內?防止張青特趁機占便宜?
這就等于說有人把一輛蘭博基尼停在路邊,你看到了,說怕有人偷車,就把門撬開把車開回了自己家一樣。
到底是誰想占便宜?
不過話說回來,當李淵看到這貨展開的輿圖上那縱橫交錯的兵線時,又忍不住心動。
托宇文化及的福,眼下李密的主力除了留守興洛城和偃師的部隊外,大部分都被調去了東面。河內駐防的不過就是些縣兵青壯以及原河內賊黃君漢的一萬兵馬。
北面張青特還沒完全消化掉武陽,又有魏將王子英虎視眈眈,在拿下汲郡之前,根本不可能顧忌到河內。
南面的洛陽就更不用說了,一個偃師縣城就夠小楊忙活的。洛陽距離興洛城那么近,他根本就不敢把大量兵馬派到黃河以北。
這么一看,河內半郡就像是熟透了的桃子,就擺在他的嘴邊。
于是乎在猶豫了半晌后,他便命人召兵部尚書任瑰、民部尚書蕭瑀等覲見,又派人去東宮那把正研究怎么“哄弟弟”的哥倆給叫來,商討進兵的可行性。
當然了,從他開始叫人的那一刻,內心便已經有決定了,叫人過來不過是給此事定個調子而已。
就像某杠精說的,打驍果叛軍那是大家共同的責任,既然李密頂在了前面,那李唐別的做不了,幫他“守家”還是可以的嘛!
這一下午,與其說是商量進兵與否,倒不如說是各內朝大臣在相互爭奪東征的兵權,并為后勤供給的路線吵破了嗓子。
某趙王給出了很貼心的建議:
今歲太原府的糧賦尚未上交,而潞州一地因為遭災,個別縣府還需朝廷撥款賑濟,不如把兩件事并成一件,所有糧草都統一從太原調配,經石會關入潞州。正好此前翟松柏偷運糧食造的木排還在,大軍所需軍需,便由承天軍負責經濁漳水送進澤州。
好吧,這建議一出,先不說此番由誰帶兵攻河內,倒先把后勤補給的活給定下了。待小徐收到消息后,一定感動得想哭。
時間回到眼前,陳叔達這邊與幾個門下省的郎官并民部的書記一起吹著牛逼,而在另一邊少府監內,某工部尚書也正與幾個少監事低聲敘話。
“這差事,怕是不好接啊!”
“某怎么覺得趙王此舉,有些……過于無私了?會不會有詐?”
“慎言!陛下已開金口,吾等聽命便是!”
“就是,你這話若傳了出去,吾等都要落不是!”
眾人身前的飯桌上,除了尚食局送來的“加班飯”外,還堆疊放著幾塊黑黝黝的鐵片。
大抵是本著既然你們把我排除在外,那就別朝我要東西的心思,李大德在去兩儀殿時干脆把那破鍋的碎片也帶了過去,交給了奉詔前來的武士彟。
有關邊貿的事他并沒言說,只是攏著袖子說這種鐵是他兵工廠的新配方,硬度大,抗磨損,缺點是韌性差,但勝在無需鍛打,雖然做不了兵器,但很適合批量打造農具。他已然去信桃花溝,叫那邊的工匠把配方送來,無償上交給工部。
武士彟當時并沒注意到“鑄鐵”二字一出時,某皇帝和李建成等人微變的臉色,一聽說無需鍛打,就下意識的接了過來。而等到反應不對時,身前的討論已然插不上嘴了。
某趙王無償給的東西,殿內敢伸手接的人可不多。
據說當時某禮部尚書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沙雕,裴寂更是眼含同情。
前者隱約覺得,自己可能是接了個燙手山芋,但這玩意兒具體坑在哪,他又想不明白。
一場以戰爭為主題的討論一直持續到了深夜,武士彟雖有滿腹的疑問,但更多的卻是在回答老李關于一應戰爭器械的準備問題。而等到終于定了以白水軍為主力,神潭軍水路相輔的進兵戰略,結束了討論時,老李留下那哥三單獨敘話,他又沒機會問了。
臨走前,他回望殿內,就見皇帝已是當先回轉后殿,而唐王與秦王則是一左一右的拉著趙王,正急切的說著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聽見李大德罵了句街。
在兩儀殿罵街?呵
前者搖了搖頭。
一定是我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