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雨村看著織造衙門大堂墻壁上的那八個大字,臉色既驚恐,又憤怒。
驚恐的是,提督織造衙門的總管太監,那可是皇帝的心腹人物,現在這樣一個心腹人物,在自己的應天府眼皮子底下被刺殺,而且刺客還是從自己應天府監牢里逃出去的。
這要是如實稟報上去,自己這身官服就又得脫下來的。
看著被衙役抬出來的吳嶺的尸體,以及那顆人頭,賈雨村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這時一旁的捕快走上來低聲道:“老爺,江洋大盜岳不群殺害朝廷命官,應當立即通緝緝捕。”
賈雨村一怔,“江洋大盜?岳不群?”
捕快道:“是啊,老爺您看,墻壁上寫著呢,是華山的岳不群,不是李繼祖啊。”
賈雨村一個激靈,立刻找到了保住自己烏紗帽的辦法。
的確,殺人者都說了自己叫岳不群,而不是李繼祖,他也不管岳不群和李繼祖是不是一個人,反正這件事不能是李繼祖做的。
賈雨村看了捕快一眼,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做。”
捕快立即應道:“遵命。”
很快,整個大堂前面都擺滿了尸體,全是御馬監的番子還有織造府的兵士。
賈雨村扶著額頭,只覺得渾身一陣無力。
“這李繼祖...”一旁一個衙役剛開口說了一聲,賈雨村立刻一眼掃了過去。
這名衙役立刻反應過來,道:“這岳不群殺了提督總管太監,不知道下一個目標是誰。”
這話一語點醒夢中人,賈雨村當即悚然道:“不好,薛家...”
“快!”賈雨村幾乎是吼了出來,“快去薛家!”
提督織造太監是宮里派來的人,專門給皇帝賺錢的,如果說提督織造太監被殺,自己還有辦法補救的話,那要是薛家出了什么事,自己可就真完了。
要知道他這一身官職,可都是靠著薛家的親戚得來的。
而此時的薛家,雖然已經是半夜,但依舊燈火通明。
甄英蓮徑直來到薛家府門前,門前的童子立刻將她攔下,“哪里來的乞丐,滾一邊去。”
誰知他話音剛落,只覺一道勁風迎面撲來,‘嘭’‘嘭’兩聲,兩個守門的童子就被打翻在地。
然后甄英蓮一掌劈開薛家的朱門,然后直接邁步走了進來。
那兩個童子捂著胸口,滿臉痛苦地趴在地上,想喊卻喊不出來。
“誰在那里?”一個清脆嬌嫩的聲音響起,甄英蓮腳步一頓,轉頭看去。
卻見朦朧的燈光下,一個俏生生的丫鬟正朝這邊張望著。
甄英蓮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一把將丫鬟攬在懷中。
丫鬟想要尖叫,卻被甄英蓮捂住了嘴巴。
“別叫,我不會傷害你的,薛蟠在哪里?”甄英蓮朝丫鬟問道。
丫鬟聽到甄英蓮的問話,聽出對面是個女子,便放心了不少,于是眼珠子一轉,發出‘嗚嗚’的聲音。
甄英蓮道:“你別叫,我就松開你。”
丫鬟點了點頭,然后甄英蓮當真松開了她。
丫鬟開口道:“你是誰?為什么要找我家公子?”
甄英蓮道:“你只管帶我去就是了。”
丫鬟心中疑惑,難道又是公子在外面留下的什么風流孽債?可是她是怎么進府里來的?難道看門的門童又在打瞌睡?
“你為什么不動?”甄英蓮此刻又問道。
丫鬟回過神來,心中生出一計,道:“你隨我來。”
英蓮見她這么干脆,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她還是選擇相信,并囑咐道:“我要找薛蟠,你不許騙我,否則我可不饒你。”
丫鬟輕輕一笑,心中不免輕蔑,你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家,還能怎么樣?
但她外表不露聲色地道:“你放心吧。”
于是丫鬟便帶著英蓮往后院走去,薛家作為金陵大族,府邸自然也是極大的。
在前往后院的路上,要穿過長長的園林廊榭,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二人才進入。
丫鬟帶著英蓮來到后院一處燈火通明的院子里,說道:“就是這里了。”
英蓮將抓著丫鬟肩膀的手松開,指著院子里那些亮著燈光的房間問道:“在哪個房間里?”
丫鬟笑了笑,上前一步,突然大聲喊道:“捉賊了,快來人捉賊啊!”
丫鬟這么一喊,四周那些屋子里驟然響起一片男人的聲音,隨后四周門房大開,十幾個提著棍子的家丁從那些房間里跑了出來。
“哪里有賊?”
“賊在哪里?”
“瓊娥姑娘?是你喊的捉賊嗎?”
這些家丁看著丫鬟問道。
這個名叫‘瓊娥’的丫鬟指著英蓮道:“就是這個人,她就是賊,快拿了她去見官。”
英蓮看著眼前的瓊娥,和那些已經逼過來的家丁,面色漸冷。
“你本不該死的。”英蓮淡淡地說道。
但還不等瓊娥領會到這句話中的殺氣,就見英蓮周身內力一震,隨后雙掌猛地拍出:“苦海茫茫!”
‘轟隆’
一震巨響霎然在薛府后院響起,接著眼前十多個家丁包括瓊娥在內全部被一道恐怖的掌力打飛。
而整座小院的墻壁、房屋更是在這掌力之下轟然倒塌,一瞬間整個薛府內外都被驚動了。
而那十幾個家丁和瓊娥全都埋在殘垣斷壁之中,一道火光從廢墟里冒起,英蓮走上前去,看著躺在一片廢墟中哀嚎的瓊娥。
瓊娥躺在那里,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已經分離。
下半身斷裂在廢墟下面,而上半身則用雙手撐著爬出廢墟,內臟流了一地。
“啊...救我,救救我...”瓊娥低頭看著自己的腰部,那里只有一堆腸子和內臟。
瓊娥連忙伸出雙手,拼命去撈從肚子里流出來的腸子和內臟,想把它們塞回去。
但是她漸漸地就失去了意識,很快便瞪直了雙眼,不甘地看著自己的肚子,瞳孔慢慢泛白,最后徹底死去。
英蓮雙目微閉,低頭長出了一口氣,但她很快便拋散了心中的不忍與軟弱,轉身走出已成為廢墟的小院。
此刻整個薛府的人都已經醒來并且朝著這邊匯聚了過來,甄英蓮則直接沖向人群,高聲喝問道:“薛蟠在哪里?”
“把薛蟠交出來!”
這些趕來救人救火的家丁、丫鬟、嬤嬤們愣住了,這是怎么回事?
管家此時也趕了過來,看著起火的小院廢墟,又看向甄英蓮,只以為她是逃出來的丫鬟,便喝道:“胡叫什么!我問你,那邊發生了什么事?”
甄英蓮突然抬手一招,只見管家旁邊一個家丁手中的燈籠突然飛到了甄英蓮手中。
這一幕嚇得在場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接著一個丫鬟低聲驚恐地道:“鬼!鬼!”
而甄英蓮則將自己散落的頭發撩開,將燈籠放到自己的臉龐前,然后冷笑著看著管家道:“老匹夫,還認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