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衰沖出村子,蹲在一片泥沼上,口里連苦水都吐了出來。
他蹲在那里緩了好久,最后才臉色蒼白,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忽然,他看到村外有一口水塘,里面滿是蓄滿了水,連忙跑過去想要用水漱口。
可是他剛趴到水塘邊準備漱口,一只手便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拉了回來。
“神君?”厭衰看著身后的張道靈,疑惑地道。
張道靈開口道:“這水有毒。”
“有毒?”厭衰神情一凜,目光仔細看著水塘里的水,十分清澈,而且上面還有經人工木槽接來的活水流入。
“不會吧?”厭衰盡管非常相信張道靈,但是看著清澈的水塘,還是不相信這水有毒。
張道靈從一旁的樹上折下一根樹枝,然后伸進水塘里一陣攪動。
隨著張道靈的攪動,那清水里面竟然有一坨坨透明的凝結物浮了起來。
隨著張道靈木棍攪動加快,整個水塘里的水開始變得一片渾濁,而且在陽光的照射下,水面上甚至泛起一層彩色的油光。
“這是...”厭衰打了一個冷顫,有些不敢置信地道:“這是什么?”
“瘴癘之毒。”張道靈說道:“天漢之地的沼澤正在惡化,開始產生瘴、癘之氣。”
“瘴癘之毒!”厭衰滿臉驚悚地道:“如此一來,天漢之地從此豈不是人獸難居,蟲鳥不存?”
張道靈沒有回答,而是對厭衰說道:“我們去上面看看。”
厭衰只得將自己的水囊從馬背上取下來,稍微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臉,就只剩下半囊水了。
張道靈看著他的動作,指著自己那匹馬背上的水囊道:“把我的水囊也取下來,全部給馬喝。”
厭衰聽到張道靈的話,這才反應過來。
這里的水有毒,人可以不喝,但馬卻不知道,萬一飲了這些毒水,他們可就只能走路了。
厭衰用木頭在濕泥地上挖了一個坑,然后又摘了幾片荷葉疊放在里面。
接著便將水囊里的水倒在了荷葉上面,然后將兩匹馬牽了過來。
給馬喂了水后,厭衰又將馬嚼子給兩匹馬都戴上,以免它們不小心喝了毒水。
一切準備停當后,張道靈和厭衰繼續啟程往村子的北面走去。
從這座村子開始,厭衰隨著張道靈,越往北走就越心驚膽戰。
在北面,他們又遇到了兩個村落,但這兩個村落也早就沒人了,早已成了死村。
至于村子里的人,肯定和前面那個村子一樣,都死光了,尸骨或是腐爛,或者被野獸叼走了。
甚至過了這兩個村子以后,路上隨處可見動物的尸骸。
而且也已經沒路可走了,因為再往前,就是一片徹底的沼澤。
沼澤里面的泥土全是黑色,上面冒著帶著毒的氣泡,沼澤四周草木不生,蟲鳥絕跡。
“這是一片劇毒沼澤。”張道靈說道。
厭衰內心駭然無比,看了半晌,也只得道:“還好離下游那些村莊還很遠。”
張道靈淡淡地道:“遠?不遠了,明年夏季...也就是你們所說的仲歲,一場暴雨,上游的‘陽水’再決堤一次,就會將這片劇毒沼澤的毒氣和毒沼全部帶到下游去。”
厭衰聞言,頓時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
張道靈目光掃過眼前的劇毒沼澤,半晌之后轉身道:“走吧。”
厭衰問道:“神君,去哪?”
張道靈說道:“回歲山。”
厭衰道:“不再去別處看了嗎?”
張道靈道:“窺一斑而知全豹,落一葉而知秋。走了大半個天漢之地,整個天漢之地的情形也都有所掌握了。”
“是。”厭衰應聲道。
回去時比來時要快,二人馬不停蹄,順著原路直奔回去。
十天之后,張道靈與厭衰就回到了歲山。
而此時的歲山之下,早已聚集了許多衣衫襤褸的百姓,他們都是這一路張道靈和厭衰造訪過的村莊的百姓。
當這些聚集在歲山下的百姓看到張道靈與厭衰時,紛紛上前來拜見。
其中還有一個熟人,那就是張道靈在第三個村莊認識的一位年輕人。
年輕人雖然形容消瘦,但精神極佳,身上穿的衣服雖然破舊,但卻落落大方。
“公子,您回來了?”年輕人和那些百姓們圍了上來,朝張道靈行禮拜見。
張道靈扶起年輕人,然后又對百姓們道:“大家都起來吧,不要多禮。”
接著,張道靈朝年輕人道:“伯陽,你這么快就來了?趕了不少路吧?”
伯陽笑道:“習慣了,這點路程不算什么。”
張道靈問道:“見到神君了嗎?”
伯陽搖頭道:“沒有,我等此來只是先拜見神君,但是因為村中窮困,沒有什么供奉之物,所以不敢驚動神君。”
張道靈聞言笑道:“既然如此,我先上山回稟神君,再請神君示命。”
伯陽點頭道:“好,公子請。”
周圍的百姓也都給張道靈和厭衰讓開道路,張道靈與厭衰策馬上山,并對周圍的百姓拱手還禮。
張道靈回到歲山之巔,神府宮門之前,張玉鸞已經帶著蒹葭、采薇、桑瑜、棠棣四女在宮門前等候。
張玉鸞上前對張道靈說道:“兄長,近日來不斷有百姓匯聚在歲山之下,也不上山,我暗中觀察,見其等似乎每日只顧朝山叩拜,不知何故。”
兄長這個稱呼,是張道靈復活之后,斟酌再三決定的。張玉鸞是張道靈的化身,如同凡人間的孿生兄妹。帶著她行走萬界,叫兄長再合適不過,比師兄妹要合適多了。
張道靈道:“都是天漢之民,前來朝拜天漢神君的。”
張玉鸞道:“天漢神君不就是你嗎?”
張道靈笑道:“你看這些百姓形容如何?”
張玉鸞聞言一怔,隨即答道:“衣衫襤褸,形容枯瘦,但性情淳樸,風氣頗好。”
“嗯。”張道靈點點頭,領著眾人進入神府,說道:“他們便是我治下的子民了。”
說著,張道靈又對厭衰道:“先生,我封你為我天漢之地百姓‘祭師’,如何?”
厭衰聞言,連忙跪倒在地,高聲拜謝道:“謝神君賞識,厭衰領命。”
以前,厭衰只是河宋神府的一個車夫,一個跑腿的平民而已。
但是現在,盡管祭師只是神府中最低的職位,但是卻脫離了平民的身份,成為了太宇仙庭‘統治者’的一員。
哪怕只是最低級的統治者,但那也是有了名義和身份了。
以后無論走到哪里,他都不再是平民,自我介紹時,也可以帶上‘太宇仙庭’四個字。
這是社會地位的升級,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