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指揮使?”
紫芙還未出乾清宮,便看見穿著一身御賜蟒紅袍的劉勉滿臉凝重的站在乾清宮門前沉思,不由得好心的出聲提醒。
“啊?”
一直緊繃著神經的劉勉一聽到紫芙的聲音,便臉色慌亂的回過神來,當他看見紫芙的時候,不由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紫芙,有些不解的躬身行了一禮:“紫芙姑娘,您這是…?”
劉勉作為錦衣衛頭子,對于紫芙這位一直服侍朱祁鎮的宮女自然是非常清楚,所以,并沒有絲毫看不起她的意思。
“劉指揮使,奴婢是來傳達陛下口諭的。”
紫芙向劉勉還了一禮,面帶輕笑的對劉勉說道。
“原來如此。”
劉勉恍然,徑直下跪,道:“臣錦衣衛指揮使劉勉,恭聆圣諭!”
“圣諭:著錦衣衛指揮使劉勉,選派一批錦衣衛好手,朕一會兒要去看望蹇義老大人,此諭!”
紫芙一臉肅穆的將朱祁鎮的口諭宣給劉勉之后,才對劉勉笑道:“劉大人請起。”
“臣錦衣衛指揮使劉勉,謹遵圣諭!”
話音落下,劉勉磕了個頭便站起身,看向紫芙。
“敢問紫芙姑娘,陛下什么時候出宮去看望蹇義老大人?”
劉勉從懷中拿出一錠白銀,約莫五兩的樣子,一邊遞給紫芙,一邊向紫芙輕聲詢問道。
“劉大人不必如此,陛下不喜歡。”
紫芙面帶微笑的伸手將劉勉遞過來的白銀推辭后,提醒道:“陛下已經更衣,現在正在洗漱,等會兒用完早膳就要離宮去看望蹇義老大人了,劉大人還是早點回去準備護衛吧,雖說是在京里,沒什么危險,可就怕出現意外,陛下又不愿動用大批護衛擾民,所以,還請劉大人慎重。”
“在下省得,多謝紫芙姑娘提醒。”
劉勉感激的向紫芙躬身行了一禮,隨即向乾清宮內拱手道:“請上復陛下,錦衣衛一定會護得陛下萬全!”
說罷,劉勉便轉身朝皇宮外走去。
目視著劉勉離開之后,紫芙這才轉身準備回到乾清宮伺候朱祁鎮,卻不想王振皮笑肉不笑的迎面而來。
“王公公,您還沒去準備啊!?”
紫芙并沒有發現王振看向她時神色中的陰沉,好心的提醒道:“若是一會兒陛下怪罪下來可就不好了。”
“不勞姑娘費心,雜家省得!”
隨意的對紫芙拱了拱手,一臉淡笑的對紫芙說了一句,也不等紫芙有所反應,便徑直離開乾清宮,朝內承運庫方向走去。
就算紫芙在穩重、單純,也能夠看得出王振對她的不滿,不過,她對此卻并不在意,一臉輕松愜意的去服侍朱祁鎮了。
待得紫芙進入乾清宮之后,剛剛從乾清宮出來的王振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乾清宮門前紫芙之前站的地方,臉上的淡笑瞬間消失,轉而一臉的陰沉之色,輕輕的呸了一聲,暗道:‘你一個小小的宮女,竟敢蠱惑陛下,雜家將來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此時,正被朱祁鎮戲弄得嬌羞不已的紫芙,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在數日之后陷入絕境的原因,竟然是因為王振這個太監的嫉妒之心。
別說紫芙,就算是朱祁鎮事先也沒有想到他頭腦發熱做出來的舉動,竟然差點讓紫芙命喪掖廷,也正是因為此事,才讓朱祁鎮下定決心誅殺王振,不過,這都是后話,暫且不提。
很快,朱祁鎮便在和紫芙的調笑中結束了早膳,恩,用時半個時辰,也就是現代一個小時,直到辰時中,也就是八點過了,才帶著王振和扮成太監的紫芙不急不緩的出宮。
王振和紫芙一左一右的跟在朱祁鎮身后,在他們身后,還跟著十位手提禮盒、亦步亦趨的小太監。
出了后宮,所至之處到處都是禁衛軍,或一個個身體挺直、面目嚴謹的站崗值守,或一群群十余人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神情緊張的按照既定路線巡邏,他們手持長槍,腰懸鋼刀,端的是威風凜凜,讓見過‘大世面’的朱祁鎮都不禁熱血沸騰。
朱祁鎮一行所至之處,所有禁衛都神色恭敬的向朱祁鎮躬身行禮,這讓經受后世十余年人權教育的朱祁鎮心里很是感動,他的生死可就掌握在這些默默付出的人手中,他可不想讓這些忠誠的士卒流血又流淚。
上天既然讓他帶著前世的記憶來到這個時代,那他就必須要有所作為,不過,目前因為年齡以及祖制,朱祁鎮不好做什么大動作,不過,小孩子嘛,有時候胡鬧一下,家里大人頂多吵吵兩句就行了,更何況他還是大明帝國的皇帝呢。
朱祁鎮暗暗打定主意,待得微服私訪回來之后,便著手此事。
出了皇宮,朱祁鎮一眼便看到了一群身著飛魚服、腰懸繡春刀的錦衣衛高官畢恭畢敬的恭候著了,粗粗看去,大概四五十人的樣子。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早已奉命在此等候了許久的錦衣衛們,一眼便看見一身常服的朱祁鎮帶著紫芙和王振一干大小太監大大咧咧的從宮門中出來,急忙齊齊雙膝下跪,口中山呼。
“免禮免禮。”
朱祁鎮滿臉笑意的向眾人擺擺手,很是滿意的打量著面前的一眾錦衣衛。
很顯然,這群人應該就是錦衣衛的骨干了。
“劉勉來了嗎?”
朱祁鎮打量了一圈,也沒發現紫芙說的錦衣衛指揮使劉勉,畢竟,如果劉勉在的話,先不說其實錦衣衛中最大的官,光他那一身刺眼的蟒袍便能夠引人注目了,正因為沒有看到,朱祁鎮才對一眾錦衣衛詢問道。
“這…”
一眾錦衣衛聞言,都有些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怎么回答朱祁鎮,場面頓時陷入詭異的寂靜之中。
許久沒有得到回復的朱祁鎮不禁眉頭微皺,在場其他人也忍不住面色微變的看著一干錦衣衛,而作為全場焦點的眾錦衣衛更是急得滿頭大汗,不知道皇帝問出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因為他們一個回答不慎引得皇帝惡了指揮使,那他們可就萬死莫贖了。
“讓你們回答這個問題很難嗎?”
朱祁鎮有些不耐的看著眾錦衣衛,沉聲問道。
藍玉因為什么被朱元璋殺的,就是因為在藍玉的軍隊里,朱元璋的圣旨不如藍玉的軍令管用,這無疑是觸及了皇帝的逆鱗,正所謂‘龍有逆鱗,觸之必死’,藍玉死得也不冤。
即便是有著后世記憶的朱祁鎮,此時心里也對劉勉生出了一絲殺意。
“臣等有罪!”
很快,為首的一名錦衣衛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隨著他的下跪,其余人也反應了過來,又一次齊刷刷的跪倒一片。
朱祁鎮見此,不由扶額,滿臉無奈的看著跪在面前的一干錦衣衛,很是無語。
之前第一個下跪的錦衣衛恭聲道:“啟稟陛下,劉指揮使在安排我們護衛陛下之后,便被太后娘娘召入宮了,所以,他并不在這里。”
“哦,原來是被母后召去了。”
朱祁鎮聞言,不由恍然,看向一干錦衣衛,沒好氣道:“起來吧,動不動就跪,好玩嗎?”
跪伏在地的一干錦衣衛聞言,不由齊齊在心里給了朱祁鎮一個白眼,暗道鬼才愿意跪,誰讓你是皇帝呢。
不過,心中雖然牢騷滿滿,面上卻絲毫不敢有所展露。
待得一干錦衣衛站起身后,朱祁鎮這才滿臉慎重的看著他們,提醒道:“朕希望你們記住,錦衣衛是朕的親軍,你們只服從朕一人之令,不是錦衣衛指揮使的親軍,指揮使不過是代朕執掌錦衣衛事而已,今日之事,下不為例!”
“臣等謹遵圣諭!”
一干錦衣衛聞言,急忙再次下跪,高聲應道。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因為他們對劉勉的回護之心犯了朱祁鎮這個皇帝的忌諱了,不過,讓他們疑惑的是,按理來說,九歲的朱祁鎮根本就不會想到這些啊。
不過,心中無論怎么疑惑,他們也不敢問朱祁鎮原因。
“恩,你們起來吧。”
朱祁鎮擺擺手,不再理會一干心事重重的錦衣衛,在王振的引導下,徑直朝蹇義府邸所在的方位走去,一眾錦衣衛心懷忐忑的在他身邊護衛著,浩浩蕩蕩,好不威風。
不過,細心的紫芙發現,經過剛才的插曲,朱祁鎮情緒明顯有些低落,不由得快步上前,在朱祁鎮的身邊輕聲詢問道:“陛下,奴婢看您不怎么高興?”
“沒事。”
朱祁鎮強顏歡笑的對紫芙擺了擺手,卻并沒有對她解釋,雖然朱祁鎮相信紫芙,可是有些事并不適合紫芙知道,朱祁鎮希望紫芙能夠一直保持現在這樣的性格。
從剛才發生的那一幕,朱祁鎮敏感的發現,錦衣衛指揮使的權利太大,但是裁撤這個職位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錦衣衛的本質是軍隊,是軍隊就要有領軍之人,如果沒有領軍之人那就是一盤散沙,如此一來,和一群烏合之眾又有什么區別呢?
不過,想要改革錦衣衛,那就必須要改革三法司,因為不論是他還是大明亦或者是歷史的發展,都需要一支有戰斗力、忠君愛國的司法隊伍。
而要改革三法司就必須要改革現在的選官制度,也就是科舉制,只有從根本出發,才能杜絕那些文官為了名聲或錢財或朋黨而枉顧法律,在量刑時或輕判或重罰。
可如此一來,牽涉的層面可就廣了,不僅僅是祖制,最重要的是,一旦改革科舉,勢必會引得那些科舉出身的、或者準備以科舉進入官場的讀書人的強勢反彈。
雖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一個不好,會讓大明如今平靜的朝局陷入動蕩,甚至是混亂,因為大明現在正依靠著這些人在治理國家,他們已經進入了大明帝國這個龐然大物的方方面面,明末的東林黨甚至把持了整個帝國的走向。
一路沉思,不知不覺間,朱祁鎮一行便來到了宣德皇帝于宣德七年在文明門(今北京崇文門前身)為蹇義新建的府邸。
看門的小廝遠遠的便看到了一大群身著飛魚服,腰懸繡春刀的錦衣衛,一人急忙迎上前來,另一人則急忙進去稟報。
“敢問諸位錦衣衛大人來此有何貴干?”
小廝上前,滿臉戒備的打量著面前一干威風凜凜的錦衣衛,很顯然,錦衣衛的大名即便是少師兼吏部尚書府邸上的小廝也對其忌憚如斯。
錦衣衛威名之盛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