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傻,單從剛才徐恭畢恭畢敬的樣子,他就能猜到朱祁鎮的真實身份,只是不愿意相信罷了。
若是惹到一般的皇子,那頂多自己腦袋落地罷了,若是背后靠山在運作一下,他吃些苦頭讓對方消了氣也就是了。
但要是惹到了皇帝,那后果…
“呵呵,怕了?”
徐恭不屑的看著那名殺手頭領,道:“可惜,晚了!”
徐恭雖然沒有告訴他朱祁鎮的身份,但從徐恭的神情中,殺手頭領便已經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他做夢也想不到,原本以為很簡單的一件追殺任務,竟然會遇到當今皇帝,他這運氣也著實是沒誰了。
肯定是他晚上夜路走多了,不知道驚擾了哪路大神,人家給他降下了懲罰。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本官不會把你帶回錦衣衛的。”
徐恭看著一臉死灰的殺手頭領,一臉惋惜的嘆道:“因為那位少爺吩咐,讓順天府審理你們的案子,所以,錦衣衛之內的刑罰注定和你們無緣了。”
“呼~”
果然,聽到徐恭的話,那名殺手頭領明顯松了口氣。
當然,并不是因為躲過了錦衣衛的刑罰,而是因為若是順天府審理他們的案子的話,那他背后的靠山就能夠對順天府施加壓力,有大概率將他們撈出來。
“好了,走吧。”
說著,徐恭便率領剩下的四十余位錦衣衛押著二十余位殺手朝順天府緩緩走去。
與此同時,林伯帶著婉兒也在錦衣衛的護衛下來到了會昌伯府。
一名錦衣衛下馬上前叫門,林伯則將婉兒攙扶下了馬車。
當林伯和婉兒這一老一少看到高大的會昌伯府時,眼中的神色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因為會昌伯府的規模和揚州那些鹽商的大院也差不多,頂多就是匾額不同罷了,內里還沒那些鹽商奢侈呢。
若是他們知道會昌伯真實的身份之后,肯定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在北京城這個天子居住的地方比有錢?
你比得過皇帝?
如果你真的比皇帝還有錢,那么恭喜你,家破人亡之日不遠矣!
沈萬三的前車之鑒可是一直都縈繞在整個大明商人的心頭,都知道老朱家的皇帝從祖上就仇富!
在北京城不是比誰的府邸大、誰有銀子、誰的官高,而是比的誰受皇帝和皇室信任。
若是皇帝信任你,那么官自然會升,權力自然會給,有了這兩樣,就算沒有銀子又如何,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破腦袋的送來?
“誰呀~”
門還沒開,里面便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府邸,敲門竟然敢不報上名號,這不是瞧不起他們會昌伯府嗎?
心中想著一會兒一定要給這個不知規矩的人一點教訓,慢慢騰騰的將側門拉開。
‘吱呀~’
緊接著,會昌伯府的側門隨著聲音的響起便打開了。
一個小廝模樣的人面色不虞的從會昌伯府中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門前頭戴烏紗帽、身著飛魚服、腰佩秀春刀、腳踏牛皮直縫靴的錦衣衛,臉色立馬一變,滿臉堆笑的躬身拱手道:“小的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錦衣衛的大人。”
“恩,有禮了。”
那名叫門的錦衣衛雙手作揖還禮,這畢竟是會昌伯府,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不知大人到此有何貴干?”
小廝倒不怕這些錦衣衛是來找麻煩的,因為他家老爺可是當今太皇太后的親家、皇太后的親生父親,當今皇帝的外祖父,深受皇室信任。
除非錦衣衛吃了豹子膽,否則,絕不可能來會昌伯府找麻煩。
那名錦衣衛也不遲疑,徑直對他開口道:“是這樣的,少爺吩咐讓他們先住在伯府,好生伺候著!”
那名錦衣衛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在身前朝那小廝指了指天,然后又指向林伯和婉兒。
最后面色嚴肅的對小廝低聲叮囑道:“記得別漏了少爺的身份,否則后果是什么,相信不必在下明說了吧?”
“額…”
小廝此時的腦袋都是懵的,還沒反應過來呢,只是機械似的連連點頭應諾。
倒不是他見識太少,而是這信息讓他有點懼怕啊,那婉兒長得水靈靈的,難不成皇帝要玩兒金屋藏嬌,然后就選中了會昌伯府?
要真是這樣,會昌伯府可就要陷入一場大風暴之中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也不可能饒得了。
“好了,此間事了,本官也要回衙復命了。”
說罷,那名錦衣衛也不等小廝有所反應,徑直轉身離開,翻身上馬。
然后一干錦衣衛便拍馬離開,漸行漸遠,馬蹄聲也越來越輕微,只留下一輛馬車和林伯、婉兒這一仆一主、一老一少。
“恭送諸位大人。”
待得馬蹄聲徹底消失之后,小廝這才后知后覺的向錦衣衛消失的方向躬身拱手。
隨后,小廝轉頭看向林伯和婉兒,急忙小跑上前,強笑著對林伯和婉兒拱手行禮道:“兩位請隨小的入內。”
林伯和婉兒相互對視了一眼,林伯對婉兒微微點了點頭,同時拱起雙手,對伯府小廝作揖還禮道:“有勞閣下了!”
隨后,林伯和婉兒便跟著伯府小廝進入了伯府。
‘吱呀~’
“兩位這邊請!”
小廝關上門之后,側身朝林伯和婉兒謙恭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畢竟是皇帝安排的客人,會昌伯的身份再怎么尊貴,那也不能不給皇帝面子啊。
小廝徑直引著林伯和婉兒來到正堂大廳,安排兩人坐下并殷勤的上了茶之后,小廝這才躬身對兩人告罪道:“小的這就去稟報伯爺,請兩位稍待!”
“請便,請便!”
林伯連忙起身還禮。
小廝離開之后,立刻朝位于伯府后院的書房奔去。
“老爺,老爺!”
小廝一邊‘砰砰砰’使勁兒的拍打著房門,一邊口中連連大呼。
孫忠本來在書房中考慮著開商鋪的事兒,正焦頭爛額呢,這個時候小廝大呼小叫的拍打著書房的門,微蹙著眉頭站起身。
‘吱呀’一聲,書房門開。
孫忠黑著一張臉拉開房門,狠狠的瞪了小廝一眼,呵斥道:“出什么事兒了?大呼小叫的,一點規矩也沒有!”
被孫忠呵斥了的小廝不由一臉幽怨的看著孫忠,很清晰的表現了什么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小廝滿是委屈的躬身回道:“回老爺,有客人來了。”
“客人?”
孫忠一愣,他本就因為身份的問題和朝中大臣、文武勛貴不熟,最近更是因為皇帝交代的事兒搞得他焦頭爛額的,早就已經閉門謝客了,怎么還會有客人?
孫忠沉聲喝道:“沒看見老爺我忙著嗎?你去把他們打發了就是了!”
“不行啊~”
小廝苦著臉。
“怎么回事?”
孫忠臉色不由一沉。
小廝悄悄打量著孫忠的表情變化,見孫忠的臉色一沉,心中不由一緊,急忙開口回道“是陛下的客人,安排在我們伯府暫住的!”
“額…”
孫忠聞言就是一怔,急忙對小廝呵斥道:“那還在這兒干什么,還不快帶老爺我去見見客人?”
說著,提步便朝前院趕去,連書房的門都忘了關。
小廝關上書房的門之后,便急忙小跑著追上孫忠的步伐。
很快,孫忠便來到了正堂大廳,一眼便看到了端坐在一側的婉兒和林伯。
就在這時,跟在孫忠身后的小廝急忙趁機在孫忠耳邊輕聲道:“老…老爺,他們可還不知道皇上的身份,皇上讓我們別暴露了!”
“恩。”
孫忠點了點頭。
婉兒和林伯一見到孫忠,便急忙起身,這時,跟在孫忠身后的小廝急忙向兩人開口道:“這是我們老爺,會昌伯爺。”
“草民參見伯爺!”
婉兒和林伯齊齊躬身行禮。
“免禮,免禮!”
孫忠笑著上前,拱手還禮道:“還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這是我家小姐,林婉兒。”
林伯先是向躬身介紹林婉兒,然后才自我介紹道:“草民林大。”
“原來是婉兒姑娘。”
孫忠一臉深意的看了林婉兒一眼,隨后朝正前方的首座走去,伸手對林伯和玩兒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位請坐!”
“伯爺先請!”
孫忠也不推辭,率先坐在主位,隨后婉兒和林伯才相繼坐下。
“你們既然到了伯府,那就當成是自己的家,安心住下,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下人去辦。”
孫忠也沒有問兩人來京的目的,當他看到林婉兒的時候,心中就浮現出了和小廝之前一樣的想法,以為是朱祁鎮看上了林婉兒,卻害怕被宮里知道,所以才安排在他這里。
“那就有勞伯爺了。”
林伯急忙起身躬身行禮感謝道。
林伯和林婉兒就這樣在會昌伯府住下。
卻不想,這一住竟然長達一年半之久,直到朱祁鎮完成了京營的事兒之后才在孫忠的提醒下想起。
……
另一邊,徐恭帶著錦衣衛押著一干殺手來到了順天府。
徐恭一行的到來引得府衙的衙役門驚詫不已,但不敢有絲毫慢待,急忙進入府衙稟報知府李庸。
李庸得到衙役的稟報也是一驚,不知道徐恭這么大張旗鼓的來順天府到底是所為何事。
不過,因為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后,李庸也不敢托大。
上次他下值之后去找在內閣行走的同科好友打聽了下朱祁鎮的身份背景,那好友肯定的告訴他那定然是當今皇帝,當時就將他嚇了個半死,深怕白天的事兒讓皇帝不滿,降下責罰。
但是,今天并沒有預料中的降下責罰,讓他大松了口氣的同時,對徐恭也越發的重視起來。
“那還愣著干什么?趕緊的!”
說著,便整了整官服,徑直朝大門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