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南城一座名叫久林酒樓的二樓包廂內。
一群約莫十余名身著儒衫、平均年齡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正圍坐在房內的八仙桌旁,為首的是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約莫四十歲左右。
只見他臉色凝然的掃視了一圈在座的一眾中年儒生,道:“諸位,再有幾日便是七十周年慶典,到時,定要當著天下官民和海內外藩國使臣向皇帝陛下為民請愿,廢除新稅,恢復祖制!萬不可輕忽大意!”
“請大管家放心,吾等早已計劃周詳,就等慶典之日便能施行!”房中一眾中年儒生齊齊對為首的儒雅中年男子拱手道。
儒雅中年滿意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諸位就去安排吧,切記要嚴防被國安司和國情司鷹犬貞知,使計劃提前泄露!”
隨即,一眾儒生陸續離開了客棧。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甚至還沒有離開客棧,他們密謀的消息便已經傳到王瑾和駱方的耳中了。
兩人雖然不在一起,但都知道這件事關系重大,一個搞不好,那可就是一場大地震,因此,得到消息后的兩人都是第一時間入宮向朱祁鎮稟報。
不過相比起來,顯然是坐落在皇宮邊上的東廠更占地利之優,駱方還沒到宮門,王瑾就已經到了朱祁鎮面前,率先將儒生預謀的消息告訴了朱祁鎮。
乾清宮內殿。
朱祁鎮面帶沉凝的看著跪伏在御案前的王瑾,問道:“他們的具體計劃是什么?”
王瑾聞言一愣,心中一個咯噔,有些忐忑的回道:“奴婢萬死,奴婢入宮時,那些不軌者尚在預謀,因此奴婢還未得到詳報……”
說到這,王瑾見朱祁鎮臉色并未放松下來,趕忙接著道:“要不奴婢這就帶人去將那些不法之徒一網打盡?”
朱祁鎮擺了擺手,冷笑道:“讓他們鬧吧,鬧得越大越好!”
朱祁鎮一早就得到了關于儒生在曲阜的帶領下,暗地串聯朝中重臣和地方文武官員的奏報,只是朱祁鎮礙于曲阜孔氏在士林的影響力,僅憑這點罪責,即便朱祁鎮是皇帝,也根本無法撼動根深蒂固的曲阜孔氏!
與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還不如放任自流,最后將其一巴掌拍在地上,讓他們一輩子爬不起來!
其實早在計劃改稅的時候,朱祁鎮就已經做好曲阜孔氏發難的準備了。
然而,讓朱祁鎮沒有想到的是,曲阜孔氏竟然不配合他,不但沒有絲毫反抗朝廷新稅的舉動,反而還出奇的配合!
也正是因為曲阜孔氏的配合,使得朝廷的新稅制度根本就沒有受到什么阻礙,非常順利的就執行了下去。
可讓朱祁鎮想不到的是,自從他下詔準備大明建國七十周年慶典以后,曲阜孔氏卻突然活躍起來,不但四處串聯士子及朝野文官,甚至還和各地藩王有聯系,最重要的是,竟然敢不知死活的主動去聯系各地掌握軍權的將領!
這三個舉動任何一個都可以稱得上十惡不赦的大罪,更何況曲阜孔氏還把這三樣都占了,這也讓原本只想給曲阜孔氏一個教訓的朱祁鎮動了殺心!
大約王瑾入宮兩刻鐘后,駱方才急沖沖的入宮覲見。
但身為外臣的駱方入宮顯然沒有王瑾那么方便,還需要內廷太監先稟報朱祁鎮。
在太監的引導下,駱方來到乾清宮內殿,一眼便看到了躬立在旁的王瑾,心中一緊,但此時顯然已經沒有時間留給他沉思,趕忙跪倒在御案前,開口向朱祁鎮行禮。
“平身吧!”朱祁鎮看著緩緩站起身的駱方。
駱方謝恩后站起身,然后便躬身稟道:“啟稟陛下,國情司探子偵察到有儒生在京中四處串聯,準備在建國七十周年慶典上向陛下請愿取消新稅,恢復免稅祖制!為首的乃是曲阜孔氏大管家——孔林!”
“哦?”朱祁鎮心中一動,雖然他早就根據各方奏報確定了這些儒生的身份和目的,但當他真正確定之后,依然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贊嘆曲阜孔氏的隱忍,直到新稅執行了兩年才跳出來,光是這份忍耐力就不是常人所能比擬的!
一旦讓孔氏得逞,他這個皇帝的龍椅也就坐不安穩了,孔氏和與之聯合在一起的儒生及官員們,必然會趁機以無德要求他禪位的!
當然,孔氏想要得逞,除非駐扎在北京西山的二十萬京營全體叛變,否則,這不過就是一個笑話!
至于京營全體叛變,這更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掌控了全國的兵權,朱祁鎮也不可能這么肆無忌憚!
良久,朱祁鎮才對駱方和王瑾兩人開口道:“你們的任務就是嚴密監視有什么人和他們串聯,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切記,不可擅自行動,驚動他們!”
“臣遵旨!”
隨即,駱方和王瑾兩人便躬身退出了內殿,離開了乾清宮。
他們前腳剛離開,朱祁鎮后腳也離開了乾清宮,來到了太皇太后張氏居住的清寧宮。
朱祁鎮恭敬的躬立在張氏身旁,向張氏詳細的敘述了曲阜孔氏的動作。
待得朱祁鎮說完后,張氏才滿臉無奈的嘆道:“怎么會這樣?”
身為大明帝國的太皇太后,真正的幕后掌權者,張氏深知這件事一旦發生在建國七十周年的慶典上所帶來的影響!
從本心來說,她很不愿意這件事發生,畢竟一方是天下儒生之首的曲阜孔氏,而一邊是自己的親孫、大明帝國的皇帝。
事到如今,即便她貴為大明太皇太后,也不會因為她的個人意志而有所改變。
朱祁鎮見張氏還在猶豫,不禁添油加醋道:“祖母,曲阜孔氏比我大明皇族的歷史還要長,他們不但在山東,即便是在全國儒生心里也是根深蒂固,長此以往,必成朝廷大患!”
張氏側頭看了朱祁鎮一眼,沉吟良久才嘆道:“盡量溫和吧!”
即便張氏長居深宮之中,心里也很清楚,別看朱祁鎮年僅十一歲,但手段之狠辣,甚至已經可以和太宗文皇帝相提并論了!
小小年紀便敢四處闖蕩,殺起貪官污吏來更是毫不留情,僅僅登基不過三年,被殺和抄家流放的大小官員就算沒有一千,那也有八百!
得到張氏的首肯之后,朱祁鎮又在清寧宮陪張氏用了晚膳,然后才離開清寧宮,來到坤寧宮,又和孫氏說了一番。
相比起張氏,孫氏的態度就要明確和果斷得多,根本就沒有張氏那么多顧慮。
當然,這也是因為雙方所處的位置不同,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相比起朝廷動蕩與否,她更在乎朱祁鎮的安危!
時間在無形中逝去,隨著建國七十周年慶典的臨近,北京城變得異常熱鬧起來,北京已經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