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正堂外傳來腳步聲,寧王世子朱磐烒滿臉凝重的進入正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首位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朱權,不由大驚,連忙上前按住寧王的雙肩,不住的輕輕晃動著,口中急聲道:“父王,父王,您這是怎么了?”
仿似朱磐烒的聲音將他驚醒,寧王突然失聲嘆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朱磐烒一臉的懵逼,急忙出聲問道:“父王,什么完了?”
然而,寧王就像是聽不到朱磐烒的問話一般,嘴中只是喃喃重復著‘完了,全完了’的話!
忽然,朱磐烒晃眼間看到了地上張輔交給朱權的奏報,急忙彎身拾起,然后打開閱讀起來。
當朱磐烒看完奏報上的內容后,這才明白他的父王為什么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十數年的野心,卻一朝破碎,難怪會變成這樣!
但這個結果對于朱磐烒來說,無疑是很好的,因為大明并沒有由于他父親的原因而被外敵入侵!
不孝嗎?
是的,朱磐烒的做法無異于是在出賣朱權,當然,朱磐烒早就出賣過朱權了,而且還不止一次了!
但朱磐烒這么干的原因,首先,他是大明皇族,不可能任由他人陰謀進攻大明!
其次,朱磐烒也想在朱權獲罪之時,借此保住朱權的命!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雖然皇帝讓人來將他的父王帶回京城,但這也意味著皇帝會免朱權一死!
朱權的罪再大,哪怕鬧得人盡皆知,但作為現在皇族中輩分最高的藩王,真要依照律法誅九族的話,不用別人來殺,整個老朱家就會因此盡沒,包括朱祁鎮這個皇帝在內,無人能夠幸免,都處于朱權的九族之內!
所以,就算朱權現在坐實了意圖謀反和賣國之罪,皇帝和朝廷都只會將其囚禁起來,而且為了向天下臣民體現皇族中的尊老愛幼,不但不會受到任何虐待,還會好好照顧他!
合上奏報,朱磐烒一臉無奈的看著癱坐在首位上的朱權,開口勸道:“父王,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您就跟著英國公到京城去吧,兒臣也會上奏陛下,乞求陛下善待父王的!”
朱磐烒的話音落下后,朱權依然一副沒聽見的樣子!
突然,朱磐烒猛地在朱權面前跪下,泣聲勸道:“父王,您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整個寧王府上下著想啊,您愿意看到他們因您而引來殺身之禍嗎?”
“呼”朱權這時突然停下了喃喃之聲,深出一口氣,抬眼瞥向跪在他身前的朱磐烒,沉聲道:“起來吧!”
朱磐烒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看著朱權,這還是剛才他那位有氣無力的父王嗎?
心中雖然滿是疑惑,但還是緩緩站起了身!
朱權看著朱磐烒,嘆了口氣,道:“其實,在本王的心里,你并不是世子的合適人選,本王不止一次想要換掉你,特別是到了甘肅之后,本王發現你偷偷將本王的一些謀劃告訴京城,本王就愈發的想要換掉你了!”
朱磐烒聞言,心頭一驚!
要知道,皇族皇帝的太子及各地藩王的世子,都是按照當初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立下的嫡長子繼承制執行的,而且各地藩王的世子并不能自己做主,而是由宗人府按照族譜上報給皇帝,才會由皇帝下旨冊封!
各地藩王根本就沒有權力行廢立之舉,這也是為了保證皇帝對各地藩王的絕對控制,如果你丫的不聽話,皇帝就能直接把藩王的爵位交給世子繼承!
其實不僅僅是皇族藩王,就算是武將勛貴家的繼承人,在襲爵的時候也是需要皇帝首肯的。
原歷史上英國公張輔戰死土木堡后,首選的繼承人是嫡子張忠,但奈何張忠從小體弱多病,最終經過代宗朱祁鈺和朝廷大臣的一番商議之后,才決定讓張輔長子張懋承襲英國公爵位!
就是一個國公的嫡子尚存于世的情況下,皇帝和朝廷的文武大臣都需要一番商議才能改立他人,更何況一個藩王世子呢?
想要換世子,除了那世子自身的問題之外,那就只有讓他‘因病身亡’了!
所以,當朱磐烒從朱權口中聽到朱權有換世子的打算時,才會如此震驚!
他著實沒想到,他的父王竟然會生出這樣瘋狂的想法!
不過,朱磐烒也沒有激動的質問,既然他現在沒事,那就證明朱權并沒有這么干!
是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朱權?
若是拋開朱權的野心不談,他無愧于皇族老祖的輩分和朱元璋之子的身份!
朱權年輕時也驍勇善戰、極善謀略,否則朱元璋也不會將位于北方喜峰口外的大寧城作為他的藩地了!
只是靖難被朱棣擺了一道之后,滿心壯志全消,整日寄情于道教、戲劇和文學,直到朱棣駕崩,仁宗繼位之后,他才開始重拾野心,暗中培養屬于他自己的班底,這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朱權看著朱磐烒,嘆道:“你也不用害怕,為父還沒有那么喪心病狂!”
朱磐烒訕訕一笑,附和的點了點頭,卻不發一言!
朱權繼續道:“事到如今,為父知道自己的結局!你既然已經決定忠于皇帝,那就決不能有絲毫保留,不能對皇帝和朝廷表現出絲毫不滿!寧王府的未來,為父就交給你了!”
“父王……”朱磐烒只感覺有什么東西梗在喉間,讓他說不出話來!
朱權對朱磐烒擺了擺手:“去吧,你是寧王世子,大明未來的寧王,休做這小女兒姿態,好好照顧你的兄弟姐妹們!”
朱磐烒跪地叩首道:“兒臣明白了!”
語罷,便起身退出了正堂!
朱權看著朱磐烒離開的背影,悠悠的嘆了口氣,然后也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富麗堂皇的王府正堂,便也轉身從后面離開了正堂!
走在通往正房的路上,四周隨處可見的禁衛讓朱權心中非常凝重!
為了整個寧王府,他不得不妥協!
但要讓他余生都在這樣被人日夜嚴密監視的境況下度過,那還不如殺了他干脆呢!
整個寧王府,也就是房中和茅房內沒有禁衛,還算給他保留了一絲顏面!
其他不論是房頂、密室、地窖、廚房、書房、倉庫,哪怕是寧王府下的商鋪之中,都有禁衛日夜不輟的駐守著,讓整個寧王府人心惶惶的!
回到房間后,朱權點上燭火,然后將房門關閉,獨自坐在前廳思索著什么!
等到夕陽西下之后,世子朱磐烒來請朱權用膳,但房內卻沒有任何響動,這讓朱磐烒大驚。
呼喊和拍門的聲音也不禁加重了幾分,但依然沒有任何聲音傳出,直到朱磐烒無意中看到房中燭火映出一道黑影后,才大驚失色的招呼著一旁的禁衛,將緊閉著的房門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