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看著感激涕零的薛桓,不由得擺了擺手,王彥當即對一旁的兩名太監低聲呵斥道:“沒眼力勁的東西,還不趕緊將他帶下去!”
兩名小太監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將跪在地上的薛桓攙扶起來,并帶出了內殿。
待得薛桓被兩名小太監帶走后,朱祁鎮才對王彥吩咐道:“送他回公主府,你親自送他上路,然后將朕的意思告訴長公主。你親自從內廷選一批有經驗、信得過的宮女太監,過去服侍那個鳳兒,先觀察兩個月,若是有孕在身,則將孩子留下交由皇姐撫養,若無身孕…事涉皇家體面,你應該知道該怎么辦!”
“請陛下放心,奴婢明白!”王彥趕忙頷首退出內殿。
許久,朱祁鎮才悠悠的嘆了口氣,一旁的紫芙則貼心的為朱祁鎮續茶,同時低聲勸道:“陛下不必如此,此乃天命,陛下也已經盡力了!”
聽了紫芙的話,朱祁鎮心中稍感安慰。
紫芙雖然同為女人,但她很清楚,這些事不是她所能插手的,即便她再怎么受皇帝的寵信,可說到底,也不過是皇帝身邊的一個貼身宮女罷了!
紫芙相信這世上有好人,但絕不是面前這個大明皇帝,也不是她這個皇帝身邊小小的貼身宮女!
每個人都在為了活著而努力,即便是貴為一國之君,手握無數人生死的皇帝,每天也有各種難事!
想著想著,紫芙不禁有些心疼起面前這個她看著長大的皇帝陛下了!
等王彥從內廷選好負責去公主府服侍鳳兒的宮女和太監,然后再帶著薛桓離開皇宮,回到常德長公主府時,已經是下午申時二刻,也就是下午三點半了。
常德長公主府正堂。
常德長公主坐在首位上,王彥恭謹的立于堂下,雖然恭敬,但臉上并無懼色,而坐在首位上的常德長公主則面無表情的緊盯著王彥,似乎想從王彥臉上的表情里面看到些什么。
很顯然,最終王彥讓常德長公主失望了,常德長公主沒有從王彥臉上看出絲毫異常,不得不說,王彥這幾年待在朱祁鎮身邊,這養氣的功夫倒是深厚不少!
片刻后,坐在首位上的常德長公主開口問道:“你能告訴本宮,陛下為什么要留著那個賤人嗎?”
王彥搖了搖頭,恭聲回道:“啟稟殿下,皇爺圣心燭照,奴婢豈敢胡亂揣測?”
常德長公主雙目一瞪,眼看就要發火,一旁的嬤嬤卻用眼神制止了她!
而這一幕,卻被躬立于堂下的王彥看了個一清二楚,這讓他眼中精光一閃。
果然,常德長公主當即憋住了心頭的怒火,然后緊緊的盯著王彥,擺手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公公就請便吧!”
“奴婢多謝殿下恩典!”王彥當即對常德長公主躬身一禮。
若常德長公主真要讓人干掉那個鳳兒的話,他還真攔不住,這里畢竟是常德長公主的府邸,事后常德長公主頂多被說兩句,可他要是把朱祁鎮交代下來的差事給辦砸了,那后果可就嚴重了!
足足一個時辰后,夕陽西下之際,王彥親眼看著薛桓喝下毒酒絕氣后,又將一系列事情安排妥當,這才帶著人離開常德長公主府。
如果有人仔細觀察王彥隨行的宮女太監的話就會發現,雖然隨行的太監宮女的人數沒怎么變,但這里面有一大半的太監宮女,都已經被調換成了常德長公主府的太監宮女了。
至于原本的太監宮女,則被安排到常德長公主府里去伺候那個叫鳳兒的女子去了,為的,就是她肚子里面有可能懷著的孩子,否則今天就該隨薛桓一同上路,哪還能被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等王彥一行離開公主府后,常德長公主才一臉不解的對身旁的嬤嬤問道:“嬤嬤,您之前為什么攔著,不讓本宮把那個小賤人一同處死?”
嬤嬤聽出了常德長公主話中的責怪之意,但她并不在意,而是不厭其煩的對常德長公主解釋道:“殿下,您涉世太淺,情急之間對陛下的安排有些不明白也是情理之中的。若您強令王公公將鳳兒也一并處死,可就是違抗陛下的旨意,壞了陛下的章程了!”
“您要知道,駙馬爺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公主府,朝廷勢必要下令宗人府派人調查清楚,若是再牽連出鳳兒來,一旦傳揚出去,必然會招致民間對皇家的非議!到時太皇太后、皇太后詰責起來,怕是陛下都會被訓斥一頓啊!”
“如今留下鳳兒一命,一旦她懷了孕,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之后,再下手處死她也不遲,到時候,殿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駙馬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撫養,朝野上下也不會有人會對殿下和皇家有任何非議!即便鳳兒沒有懷孕也無妨,左右不過是多等兩個月的時間罷了,而那個時候,駙馬爺的死去的消息也已經快被人忘了,即便公主府再死個婢女也不會引人注目!正好這幾個月殿下被太后娘娘禁足在府,反正也不會有外人知道真假!”
嬤嬤的這番話,可算是讓常德長公主長知識了,原來這事兒這么復雜啊!
而鳳兒則是在內廷太監宮女的精心照料下,在公主府茍延殘喘的活著,沒有被常德長公主亂杖打死,鳳兒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意外的。
至于說保密的問題,那就更不用擔心了,早在搬出皇宮的時候,常德長公主就對自己的太監宮女精挑細選,大部分都是她信得過的,更何況還有內廷的調教呢!
唯獨只有鳳兒,讓常德長公主看走了眼!
雖然常德長公主并不算多年長,處世經驗也很欠缺,但就自朱祁鎮登基以來的這些年,敢如此明目張膽背叛她的身邊人,鳳兒算是第一個!
翌日,正統六年三月初九,早朝。
常德長公主府連夜就將駙馬薛桓死的事兒上奏給了禮部,禮部于早朝上覆奏。
心里門兒清的朱祁鎮聽到這個消息,當即滿臉驚詫的出聲道:“有這樣的事兒?”
禮部左侍郎楊善回稟道:“陛下,這是公主府連夜派人報到禮部去的,臣已經派人核實過了,確定無疑!只是……”
“只是什么?”朱祁鎮問道。
楊善悄悄的看了朱祁鎮一眼,然后開口道:“只是臣聽部吏說,昨日薛駙馬還曾入宮陛見……”
說到后面,楊善的聲音略微的有些弱了下來。